南院生嫌隙
冬忍身上还有的和她曾经记忆中重合的样子,她要很努力规训自己,才能忍住不去靠近。
天已经黑下来。初秋的风吹过,有叶子相摩挲,发出沙沙的声音。
一个红点藏于院内的梧桐树下,忽明又忽暗。
谢真想问路,走近一点,拈着烟的那人恰好转过来。
藏青色的西装与黑夜融为一体,那人大半身形掩于阴影之中,月光从梧桐枝干间略下几缕清辉,洒在那人平直而冷清的眉骨上。那人正垂着眼,眼睑收得极窄的眼睛避了看不出视线,却已经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感觉。
谢真认出来,想要走近,又停住。
他丢了烟头,碾上去。再抬眼,目光直直看向她,却不带着任何的温度。下午的时候,他分明还不是这样的。
谢真感觉到一缕寒意从脖子后面铅水一般缓慢地落下去。
“生气了?”他开口,声音低沉。
谢真愣了一下。陈冬忍原来听到了她和熬放的对话,却什么都没有说。为什么?
她一瞬间有些困惑,睁大眼睛直直看过去。陈冬忍却避开。
“你是不是也那样看我?”谢真于是直通通地问出来。
她本来不信,她本来觉得陈冬忍不会这样看她,陈冬忍也不会这样物质先行的看任何人。
“……那我该怎么看你?你自己告诉我。”
谢真张了张嘴,忽而也觉得千头万缕,不知道该从哪来开始讲起。她正在思考之际,突然看见冷白的月光下,陈冬忍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嘲弄。
他不是真的要听。他已经裁定她说的不可信,在等她如何开口骗。
谢真愣住,咬住嘴唇。
“回去吧。”他又说,仍不看她。
一瞬间那双睁大的的猫儿眼里便有水汽上浮。明明下午才尝过的巧克力包裹的甜美的樱桃酒,怎么突然变成烧刀子,辣着她的喉头。
谢真转身过去,等情绪平复,突然觉得很冷。再转过来的时候脸上已经不见了难过的神色,只是像是很疲倦一样。她说:“我想回家了。”
陈冬忍冷冷盯着她。
“熬放不过讲了两句不好听的,你就受不了。”他说。
那声音不带一丝波动,只是客观地宣布一个清冷的发现。
这一刻,谢真终于承认六年的时间的确很长。以前的陈冬忍,总不会对她这么冷漠。
“我真的想回去了。”她低着头又说一遍。
陈冬忍点点头:“走吧,我带你去出口。”
他一句不问,也一句不留,只是走在见面。
南院其实不大,怎么刚才能把她困在里头。谢真在后面跟着,很快就到了小院的门口。
“帮她叫一辆车。”陈冬忍和校园门口的接待人员说过,再转头,皱着眉看着跟在后面的谢真。
她的手一路捉住自己的双肘,香槟色丝绸质地的衬衫手臂处被抓出好多皱褶。
陈冬忍在院落门口的灯笼下等着,黄色的暖光从顶上照着,他身上却似乎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霜。本来气质就冷清的人,因为眼里淡淡一层恹气,便显得更加的拒人千里。
“你的外套呢?”他皱着眉问。
她一路都觉得冷,但到了被提醒才想起来:“还在包厢里。还有我的包。”
车已经到了,不声不响等在路边。陈冬忍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外套和包,转身递给谢真。
她靠着门框正在走神,呆了一瞬才伸手接。
陈冬忍手指扣在外套上,没有放。
谢真发觉了,收下手,低着头。
她都不看他了。陈冬忍一瞬间觉得无趣极了,把外套朝着她面前一丢就松了手。
谢真上车之前回头,看见陈冬忍一双眼眼皮极窄,眸色极淡的眼睛似乎也正冷冷淡淡看着她,目光穿过寒气飘荡的小巷,眉头似乎带着薄薄一层怨气,但并看不真切。
谢真转回头,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轻轻关上车门。
大概是迷路的时间吹了太久的凉风,谢真回家之后就感冒了。其实症状不严重,只是嗜睡而已,但反正这两天除了收样品也没有别的特别急的工作,谢真就干脆请了两天病假。
***
陈冬忍正要转身,听到背后有人怕怕的叫他:“领导,到底有什么指示啊。”
程迟觉得陈总今日奇怪的很,不仅脸上带着一种宿醉的颓废感觉,周身还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戾气。而且,平时半个月不来12层一趟的人,今天上午已经是第三次在助播办公室门口看一眼就走了。
陈冬忍摇摇头。
“是找谢真么?”程迟迟疑着问。
“……不是。”陈冬忍走出两步又回来,“今天阿土来了?”
“对,他在13-3会议室。”迟姐说。阿土今天来收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