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客
该为她编造一些虚假的希望吗?聆心姐姐会好的,聆心姐姐会好的,然后继续自欺欺人,活在这世道当中,她又能做什么?她只是会下厨而已。
到了后厨,心思不在做菜上,做出来的东西也索然无味。
她叹了口气,看到粘板上那明晃晃的小菜刀,瞬间像是鬼迷了心窍,将那把菜刀收进了袖子中,大脑空白一片提步便往外走。
“之藜你要去哪?”三娘见她魂不守舍往院外走,立刻叫住了她。
三魂没了六魄,宋之藜整个人浑浑噩噩,含糊不清地回:“哦,厨房花椒不够了,我去集市里买点。”
她像是神魂都被剥离一般,漫步目的的走在街上,四周人来人往,但或许,她其实隐隐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
脚步一停,她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城中最大的花街前,时至黄昏,巷中灯火已亮,红袖青帘,满面的脂粉气拂面而来,姑娘们面上赔着笑,花枝招展,用着全身力气讨好着进门来的客人们,谄媚地,一口一个恩客。
这种事,算得上恩吗?
是诅咒,是剥削,是生生咀嚼她的血肉,充作美味佳肴。
“你……”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在宋之藜耳畔。
宋之藜也看到了他,陆青隐衣着光鲜,这身亮丽的颜色更衬得他容色逼人,却在往来的闝客中显得格格不入,男人出现在这种地方,大多是来寻“乐子”的,但看到他宋之藜却意外地清楚他并不来做这种事的,想来是他又要来物色新的猎杀对象。
他这种人,女色对他并无任何吸引力,他只享受杀人的快感,并以此为乐。
理智告诉宋之藜杀人并不正确,可眼下她却巴不得对方再杀些,再多杀些,将这些欢场里的男人全都杀干净,唯有这些人都死干净,那些姑娘才能够真正解脱。
“你来这做什么?”陆青隐见她浑身发抖,袖下似乎藏着什么,就掰过她的手腕,看到了那把明晃晃的菜刀,想起她那笃定的眼神,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你想杀人?”
“你放开我!”
宋之藜不知何时已将唇咬出血,立刻将手腕抽了出来。
她快要崩溃了,心中积蓄的苦厄快要化成酸水溢得她喘不过气,谁来救救她们,谁来救救她们,她不想哭,不想落泪,她知道眼泪在苦难面前毫无意义,可她的心也好痛,她和兰儿一样难过得快要死了。
陆青隐眸色一沉:“杀人,这件事本身并不正确。”
“那你为什么又出现在这里?你不也是来杀人的吗?”宋之藜觉得好笑,他这样一个杀人犯怎么好意思这样大义凛然地教导她,杀人这件事并不正确。
杀人这件事并不正确,他们闝倡这件事就正确吗?男人的命是命,女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她为何活在这样的世道,为何世道要规训她对此麻木不仁?可若要她对此无动于衷,这比杀了她千次万次还难受!
之藜失控地哭喊出声来:“可我要疯了啊!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才能救她们,或许我谁也救不了……怎么办,以后还会有,还会有无数的女子像她那样死去,没有人看到她们的绝望……她们的苦难不甘和屈辱,最终只能变成男人的风流韵史上的一笔,怎么办,他们看不到女人……他们看不到女人!”
陆清隐了然,缓缓松开手,夺去宋之藜手中的刀,刀光被花街的灯火微微衬出些温度,倒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清癯的轮廓,衬托出几分嗜血的味道。
“你若真想杀人,那先看看,我是如何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