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这话倒让沈知沂为难了，他苦笑着解释道：“先时一场大火，把我买的宅院烧了，现下我也住在一个吊角楼里，那地方太小实在不是人睡的地方，若挤在一起真委屈了你们。”

顾四爷满不在乎道：“哪里就委屈了，不然住在椒坊更好，以便随时可以看守住椒料。”

沈知沂想了想，只得找出一个折中的法子来：“这两天还是先住客栈，我找人把椒坊的房间布置好，你们再去住罢。”

父子俩自然答应，因此送他们进了客栈后又闲话多时，沈知沂这才带着长河姗姗回了家。

娥常趴在桌前，正在昏昏欲睡，听到两人的脚步声，连忙站起身来。来往厨下摆出一桌温热丰盛的饭菜，末了，又提一篓碧莹宝的粽子出来，望着两人讨好的笑道：“我们一个都没吃，等着你们回来。”

长河见状，知道她做这桌饭菜费了很多心思，不想她失望，便主动上前摘了个粽子，笑道：“吃一个也算过节了，多谢你。”

娥常羞涩地敛下眸去，接着又把粽子送到沈知沂面前去：“你也吃。”

沈知沂才吃了晚饭哪里还吃得下，这一日也累得头重脚轻，此时只想早些休息，因此随手一挥，把粽子推开，不耐道：“我不想吃。”说着便进了内室。

见娥常捧着粽子一脸难过的样子，长河连忙上前安抚道：“少爷不是生你的气，他是太累了，你不知道今天椒坊有多忙，我们连口水也喝不上，午饭也只是吃了些点心应付，往后每天都得如此，若是见天黑未归就不用等我们了，自己吃了就是。”

娥常闻言只是怔愣，她慢慢踱到桌前把粽子放下，看着满桌的饭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椒坊忙碌依旧。

但有了顾四爷在外帮忙，沈知沂着实省心了不少。

顾四爷年少时家境清贫被卖到沈家做下人，跟着沈荣天南地北的行商，积攒了一些情义。又因一次贩茶时，遇到水匪劫船，幸得顾四爷背着沈荣游过河保住了性命。两人在密林中行了十多日出得山来，有了这生死相护经历，关系更是深厚。待到顾老爷四十后，沈父便赠了一笔钱让他回乡自立，因此才成就这番事业。

他是沈父的心腹之人，自然也值得沈知沂信任。

百姓们把椒子送到椒坊称重，顾四爷把关甚严，一连揪出几个在花椒篓里放沙石增重的人，一经发现，便记了名，往后再送椒来就得受人单独盘查，那种审贼般的滋味可不好受，因此很多想占便宜的人都打消了念头。

上午，送椒的人不歇，运送椒子的骡车也是络绎不绝。各村中都有杂事相报，搞得沈知沂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大家才得已喘上一口气。几个人坐在内堂，既热又累，一时全都提不起精神来。

长河端来几道点心放在桌上：“老爷，少爷，吃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沈知沂看着这些干点心只觉得心中烦闷，毫无食欲，一时倒想吃些清凉解暑的东西。“去买些瓜果来，散放给众人，别让他们中暑了。”他仰靠在倚子上，有气无力地吩咐着。

长河为难道：“点心倒是都放下去了，瓜果早集时才能买，现在恐怕买不到了，只能等明天。”

沈知沂烦躁地用手指叩击着桌面，抱怨着：“凡事都该细心些，把这些事都预备好，非得要我提了才想着去做么。”

长河闻言不敢出声。

沈知沂气闷道：“这么热，下午哪还有心情做事。”

顾四爷躺在门口的太师椅上，手里摇着一把蒲扇倒是悠然得很，他把沈知沂当后辈，说话便不那恭敬卑微：“少爷别敲了，你静下心来，自然就凉了。”

沈知沂不敢反驳，只得停下手唔了一声。

“老爷。”

正在此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沈知沂觑眼看去，门框边露出两个头来，背着光看不清模样，但听那声音倒是熟悉，应当是那家中的两个小厮。

“你们来做什么？”沈知沂没好气道。

长禄走了进来，手里提了个食盒，蹑手蹑脚地放在桌子上：“嫦娥姐让我们送来，还有酸梅汤，解暑的。”说完便回身示意长顺把装汤的罐子拿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