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
“表哥,这院子是挺不错的,就是那厨娘做的饭不好吃。”凤瑶斜倚在书房近窗的贵妃榻上,手里端着一碗酒酿丸子,这是此地待客时必不可少的一道甜点。
不过酒酿里加了鸡蛋,增添了不少腥味,凤瑶喝了两口实在喝不惯只得把它搁到案几上。
张财找来的厨娘长于本地,见识较浅,做饭只会有限的几道家常菜,大菜不会烧,小菜不够精致,至于糕点甜品,那更是做得一塌糊涂。不过从她看到张财一脸谄媚的样子来看,大约又是一个远房的亲戚。
“这张财。”沈知沂挟指翻开沉黄的帐本面,失笑地摇了摇头,叹道:“想是要把他家里人全都塞进来一般。”
凤瑶抬起手帕拭了拭唇角,站起身来,跹步来到沈知沂的书桌前,她今日换了件鹅黄色的交领罗衫,下着白色菱纹长裙,看起来知书达礼,文静素雅。
她添了些茶水在青石墨砚中,开始挽袖研起磨来,半掩的隔扇窗外,几枝翠竹衬着玲珑山石,檀香缭绕中屋里屋外皆是一派悠闲静美。
若是忽略掉凤瑶游移离仿徨的眼神,沈知沂多半会沉浸在这温柔乡里无法自拨,可惜每次只要她因邝玉良而有求于他时,才会这么放低姿态讨好。
沈知沂装做不知,他提笔沾墨,仔细在帐面上注起字来,只等着看她什么时候会开口。
“表哥。”凤瑶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她丢下墨锭,拽住沈知沂的衣袖娇嗔道:“你连张财都能信任,怎么不能给玉良哥的家人一个机会。”
沈知沂看着青衫上的墨渍,叹了一口气:“我可只有这件衣服可穿了,你得想办法给我洗干净。”
凤瑶蹲下身来,皱着俏脸向他打着商良:“我若给你洗干净,你就得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沈知沂挑眉笑道,不过抬笔时又淡淡添了一句:“除了邝玉良的事情。”
凤瑶跺了跺脚,不满道:“表哥……”
沈知沂的耐心还是用完了,腹内的火气烧到脸上,压也压不住:“我已经把租契还了,你还想要什么?做人不能这么得寸进尺,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厌恨邝玉良。”
凤瑶见他变了脸色,只得把想说的话都吞咽了下去。她不过就是单纯的觉得,若把邝家人安排进椒坊做事,那么邝玉良身上的担子便会轻一点,他对家人的牵挂也会少一点。
这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何以表哥就是这么不近人情呢。
她赌气撂下沈知沂,回到了西厢房中。
沈知沂努力静下心来,继续看着帐目,伸手拿茶喝时,见里面已是一滴水都没有了,掷下杯子,冷喝一声:“长河。”
唤得一声无人,抓起杯子哐啷一声就砸到了地上,茶沫四溅。院子里洒扫当差的两个小厮,听到声音后,束手束脚、期期艾艾地走了进来,都是半大的孩子,一脸畏惧懵懂:“老爷……”
沈知沂听这称呼真是哭笑不得,连忙挥挥手令退了他们。
这长河到底去哪里了,沈知沂有些疑惑,回想起来,似乎吃过午饭后,人便不见了踪影。
在安平镇这个陌生的地方,既无亲人,又无同乡,他能背着主子去哪里闲逛?
将晚饭时,张财提了条鱼送到厨下,又来到沈知沂的书房问安:“少爷看了一天的帐本,眼睛可受得了?我刚买了条鱼,让周大娘晚上炖鱼汤,加点枸杞最能明目养神。”
沈知沂头也未抬,只敷衍的嗯了一声。
直到日影西落,眼睛已无法看清帐上的文字,他这才闭了眼,挤按着鼻梁让自己放松下来。
外面已升上灯笼,两个小厮踩着高凳把它挂在堂檐下,又有几盏油灯被端进厅堂及西厢房,篁竹摇晃,在影壁上留下几个亭亭的疏影,小院里已有了朦胧夜的凄凉。
街上妇人呼喊小儿归家的声音传来,越过高高的院墙,听到耳朵里却倍感亲切,同为西阳城,纵隔有百里之遥,乡音还是大致相同。
等到晚饭摆上厅堂,那种盈怀在心的亲切就荡然无存了。
鱼汤着实腥气,鸭肉过于老柴,唯一能入口的只有一道凉拌木耳,那也吃起来不够脆爽。
凤瑶数了几粒米就下桌去了,沈知沂硬压着自己喝了一碗鱼汤,正在那龇牙咧嘴的时候,看到长河的脸在门外一闪。
沈知沂即时喝住,勾了勾手,脸上蒙上风雨欲来的阴影:“你今天,到哪里去了?”
长河低着头走进来,笑得有些牵强:“少爷,马镫坏了,我重新去找人打了一个,废了些时辰。”
沈知沂问道:“那打好了么?”
长河答道:“打好了。”
沈知沂又道:“那坏了的马镫呢,拿给我看看。”
长河抹了抹额头上并没有出现的冷汗:“坏了的,我扔了。”
沈知沂摇摇头,脸上严肃至极:“你不该扔,那套马具我爹亲自拿到观音寺找通慧大师开过光,念了七天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