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正是八月的暑假，天气最热的时候。

骄阳似火伞撑开，天空亮得耀眼，在路边低垂的细枝一动不动，被晒到地上的树叶影子此刻也蜷缩成为一团，那灰绿色的叶片，凑近去看时，面上还都打卷蔫了。

身上感觉不到一点风，稠乎乎的天气也像是凝固了那般。前面的中央广场，依然有不怕热的行人们撑着遮阳伞，说笑的走过去。

为了热闹，市里又新办了个旅游节。从互联网络到地铁站前面的宽屏，广场上的巨幅招商广告立牌更是24小时不间断的在循环播放，公交车的外观。那铺天盖地的宣传物料，让这个原本还有些冷清的小城，很快就挤进来不少的游客。

大中午的太阳都能把人晒伤，顶着那股热浪，女孩独自躲在那片梧桐树荫底下。白色的娃娃领衬衫，粉色的百褶裙，她白皙净嫩的脸上也被太阳的火气烤热，闷出不少的汗从额前淌下。

她呆愣愣的看着前面，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些害怕和局促。

背后的水泥砖墙，墙上是街头艺术家们的即兴创作。她紧张的握住手机，看见从自己面前结伴走过的行人们，脸上的表情越加紧张了。无助还有胆怯的样子，那像极了被主人遗弃在街上的宠物。

男孩一路小跑，在知道她又迷路了以后，他尤其紧张。

根据女孩在电话里的描述，他找到这个地方，可是环顾周围都没有看见女孩的踪影。他着急的在行人里穿走，看着从自己身边过去的每一个人，生怕看错，又怕看多了眼睛会变起模糊。终于在人群里，他找到那个正发呆的女孩。松了口气，快走过去，护住就要被人群挤到的女孩，牵上她的手，把人带到马路对面，那家还算安静的咖啡店里。

男孩领着她在店里找了一圈，有个既避开空调出风口还能靠窗的位置，让她先坐下缓缓，自己去了一楼点单的地方，给两人都买杯喝的解渴。

男孩打开手里那杯饮料，推到女孩面前问：“你怎么了？”

女孩小口喝着饮料，有些不好意思去回答他，只低声说：“我，我找不到路了”

她有满肚子的委屈，可是抬头对上男孩那张因为热气而还在发红的脸时，她又觉得愧疚，只能把脑袋压下，不敢去看他。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男孩无奈笑笑，深受把她的脑袋抬起。

女孩小声反驳，“我也不想啊”

“你就不能改改你这迷糊劲吗”男孩说，“要是以后我跟你不在同一个地方了，你要怎么办？”

“会吗？”女孩疑惑的眨着眼睛问他。

“当然了”男孩有意吓她，只往严肃了说，“按照你现在的成绩，等明年高考结束我们就不会在同一个地方，甚至还可能不会到同一个城市，一个南，一个北，中间还隔了大半个地球的那种”

女孩问：“你要出国”

男孩点了点她的额头，到底在想什么啊，说这么多她只听见这最后的半句，意思还搞错，“我是说如果”

女孩清亮的眼睛里有被失落的情绪覆盖，她慢慢的去嘬了几口面前的奶茶。

只是这样的情绪很快就散了，女孩抬头，她欢喜的说：“我决定了，我要跟你考一样的学校，你去哪，我就去哪，只要不跟你分开我就不会走丢，最最重要的，是我不管走到那里，你都会找到我，然后带我回家”

“你呀”男孩被她逗笑，用力的揉开她落在额前的几些碎发，女孩灿烂的笑容不止一次在吸引他，让他沦陷，更让他沉醉。

她见男孩没有回答，有些着急的问：“你答不答应”

“我不会让你走丢的”男孩和她保证。

“沈欢，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记忆重叠，好似周瑾辰也说过同样的话。

只是后来，不管在戏里还是剧外，我们都走丢了。

*

有温暖的风从隔壁的通口吹来，一梦惊醒，沈欢摘下眼罩。

周围有光可不算太亮，方才登机的时候，H市的天也才刚刚亮起。在飞行的几个小时当中，机上的乘客大多是在补觉，偶尔会有人从她旁边的过道走去。

迷迷糊糊的换了个姿势，她按着两边的太阳穴，指腹轻微转动，有种发力但是舒服的感觉。她些些清醒，也想从刚才的那场梦中挣脱出来。

梦境和过去的相互缠绕，还有她刚才补拍完的戏里的场景。

“你需要什么？”空姐过来，小声的询问她。为了不打扰在旁边休息的乘客，空姐还特意蹲下来。

沈欢看着她，也小声的说：“一杯威士忌，谢谢”

“好的，您请稍等”空姐礼貌的和她微笑。

连轴转的几天，在补完需要重拍的戏份后，眨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几个毫不关系的镜头在剧里的情节也横条了许多幅度，上一秒她还是那个满怀着少女梦想的学生，到下一个景里她就成了佝偻身体跪在女主角面前，掩面痛哭忏悔懊恼的老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