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者
看到远山处映照着一层薄薄的雾霾,而后是湖心水沉寂着,再就是高阁瓦舍,热闹里透着的烟火气息。
她看不出什么,却又什么都能看见。
皇权更迭,她看到新皇以雷霆手段处理了所有不服之人;边关苦寒,她看到很多被流放的人惨死异乡;高楼坍塌,她看到昔日繁华显赫的世家也不过在一夕间倾覆……
她还看到,人人心中都是利益当道,所有人卯足劲往上爬,最后却摔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但是她只是一介女子,所求也只是安稳度日,她只想所在意的人平安康健,顺遂一生。
经历过生死的人,往往把生死看的极其淡,她却不同,鬼门关走过一遭,她无比清楚那是多么可怕一件事,曾经发过誓绝对不会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地步,如今亦然有强大的求生意志。
她缓缓道,不答却是反问,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你看到了什么?”
薛子衍挑眉,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里含着一丝愉悦的情绪,嗓音没有刻意压低,透着几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少年气息。
“你看到那个乞丐了没?若是我此刻收留了他,教他读书写字,武功谋略,你说十年后,他会不会是一个有名有才的当世大家。”
黎音也看到了楼阁下缩着一个身着破衣的小孩,这样的乞丐盛京里也有许多,他并不算特别的那一个,但眼下天气阴沉,最近又恰逢阴雨,他却连一双像样的草鞋都无,赤脚踩在冰冷的地面上,看上去悲惨极了。
黎音抿了抿唇,心里第一次升出同情的感觉来。
忽然,不知从哪里闹哄哄走来一群人,其中一个毫不留情的将小男孩手里唯一的饼抢走,而后又大摇大摆的离开,那个小男孩毫无还手之力,被欺负了也没有说话。
黎音想,若是没有善心人的出现,也许他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你是在可怜他吗?”
薛子衍淡淡问道。
黎音指尖攥紧,她看不得这种场面。
薛子衍眸中浮起些淡淡的讥讽来,他伸出手来给她倒上了一杯热茶,而后慢条斯理道:“你方才可是瞧见了,弱者也会欺负弱者,只有成为强者,才不会受人禁锢,受人屈辱。”
那个被欺负了的小男孩像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他蹲下身,紧紧抱住自己,天凉了,他没有可以御寒的衣物,只能抱紧自己,仿佛这样就能减少些寒冷。
黎音没有否认他的话,这个世上,人人都会对自己得不到的事情敬畏,平民百姓羡慕世家贵族豪气阔绰,地位低下的人羡慕高位之人生杀予夺,深陷囹圄之人羡慕天高海阔的自由,人人都会产生绮念,若是那人是自己,该多好。
可与此相反,世人对不如自己的人,态度却没有那么好。
可怜有时候并不能换取同情,换来的却是旁人无休止的欺负与折磨。
也许正如薛子衍所说,那个孩子若是一直这样弱小下去,以后要么早早陨命,要么就是成为那些手拿棍棒,欺凌他人的人。
黎音喝了一口热茶,茶香四溢,拉回她些许思绪,她抬起眸,嗓音透着冷清,道:“那什么才是强者?”
她第一次露出这样执着冷静的神情,薛子衍却沉了眉眼。
良久后,他才开口,“强者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
黎音心一抖,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在告诉自己,不要同情怜悯他,更不需要可怜他,纵然外面传的流言纷纷扰扰,于他而言,都不是特别重要的事。
他只在乎亲近的人如何看待。
黎音觉得这十分像薛子衍的行事风格,旁敲侧打,让她不要试图去同情他。
只是今日她来,却是为了另一件事。
“你可知道周观?”黎音带着期望的神情问出。
薛子衍嘴角抽了抽,她还不知道,周观与他的关系?
“你想问治疗时疫的方子吧?”薛子衍一语道破,前世他们二人都经历过瘟疫弥散,自然也都清楚是怎样平息这场疫情的。
黎音点点头,她知道时疫不会蔓延到京城里,但是却会危及宋南佑的性命,宋南佑若是没了,七七也不会有好的下场。
这一系列的连锁反应,她承受不起。
“三日后,等我答案。”
“为何是三日后,现在不行吗?”黎音有些不解。
“阿音,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不是神,三日已经是极限。”薛子衍如实道。
黎音有些不好意思,她确实太依赖他了,总以为他无所不能,什么都可以轻而易举做到。
可如今有关他的传言沸沸扬扬,黎音不得不慢慢等待。
正事办完,黎音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她本想找个借口辞行,却忽然想到几日前在宫里听到的话。
忍不住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