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明珠（七）

“你可真是天真，让你一个女子出使西夷，他怎会不知你要面临什么，可还是让你来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是故意把你送来给我的？”

凡事难得十全九美，无常之中常有隐患。在事未成之前，有些隐患即便是假的，可一旦经由他人之口说出，还是难免让当局者心头一颤。

虞怀苏明知他是在挑拨离间，可还是在原地微微一愣，只是很快就坚定了决心。

“不，是我自己要来的。”

帕孜勒看着她眼中难掩的坚决，突然觉得自己输的彻底，因为她的心的确更倾向于南虞太子。

他黯然道：“不碍事，是你有求于我，你还有时间，还可以慢慢想。在这世上想要假手于人，总要付出些代价的，至于你能付出什么，总会想明白的。”

他拉起她的手腕，转身朝兽园更深处走去，他走得很快，虞怀苏几乎脚步若飞地跟随。他拉着她在一处铁栅门前停下，铁门嵌在巨石搭建的围墙上，里面是一亩见方的深坑，深坑之下幽暗不已，什么都看不清。

帕孜勒转头看了一眼虞怀苏，突然开始敲击起铁门，随着敲击声响起，深坑下亮起四只惨绿色光点。

这些光点让虞怀苏想起当初在大漠上，紧跟在身后的那头孤狼，黑夜中它的眼睛也是这般惨绿，这般冰冷，犹如莹莹鬼火。

深坑中传出两声虎啸，其威力令人浑身发软，也让虞怀苏打了个寒颤。帕孜勒拉着她的手，感受到了她的恐惧，转头看去时，只看到她沉静面容。

他嗤笑道：“知道害怕了？”

虞怀苏只是看着深坑内，没有说话。帕孜勒有些惊讶，若是换了寻常女子，恐怕此刻早就被吓跑了，可她不一样，即便害怕得要命，可还是竭力保持冷静。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深坑内：“这是我养的两头白虎，自小由我亲手喂养，不过……”他转头瞧着虞怀苏，“不过它们最喜欢吃人。”

黑暗中帕孜勒语气幽沉，仿佛白虎分食活人的场面正在坑内上演，虞怀苏只觉心跳一滞。

“王子这两头白虎，日后还是不要让外人知晓为好。”

“为何？”

“知道的人越多，也越容易被西夷百姓知道，眼下王子将继任可汗，若被民间听到王子好以活人饲养白虎，民间百姓难免认为王子生性残暴。”

她回过头看他，“这绝不是王子想要带给西夷的太平盛世。”

帕孜勒闻言猛地回头，她竟懂得从一件小事，来推置出朝政利害，从而预演民心变化，这绝非寻常人所能想到的。

看来那南虞太子确实教了她很多。

“他教你分析这些朝政之事的？”

虞怀苏张了张嘴，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咽了回去，她不想再次激起他的愤怒，转而道：“我不懂朝政，只是更懂人心。”

懂得揣测人心，这是高廷对她的评价。

“好一个揣测人心。”他将目光投向幽暗深坑，“不过我这双白虎性格温顺绝不残暴噬杀，不过你可以成为第一个。”

黑暗中发出咔哒声。

他的手正搭在铁门上，方才说话间已经打开了铁门的锁，他一面看着虞怀苏，一面打开了那扇门。

虞怀苏眼看着他亲手将门打开，震惊和恐惧充斥着内心。

这对白虎是他亲手养大，对待主人自然是温顺的，即便被放出来也不会攻击自己的主人，可对旁人却不一定，所以白虎的目标就是虞怀苏。

此时，帕孜勒松开了虞怀苏的手腕，笑着看向她，而后吹响了口哨。

哨声响起，深坑下白虎的喘气声越来越近，好似白虎就在耳畔，虞怀苏紧盯着帕孜勒身后，一点点向后退。

伴随着两声沉重的落地声，四盏惨绿鬼火出现在帕孜勒身后黑暗中，此时明月高悬，月光洒在帕孜勒身上，一对白色猛兽从他身侧经过，从黑暗中缓缓走到月光下。

白虎壮硕高大，虎头高高昂起几乎与帕孜勒肩膀等高，巨大的兽爪踩在沙地上，留下深深地脚印。

月光之下，两头白色猛兽朝虞怀苏逼近，她眼睁睁看着猛兽踏月而来，惊恐几乎占据她的身心，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想逃，却不能逃，因为背对逃跑，只会勾起猛兽追捕猎物的野性。

她一点点后退，可还是被白虎围住了，它们在她身旁踱步转圈，时不时在她身上嗅嗅，黄色虎目始终看着她，如同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口哨，两只白虎停下脚步，趴在了虞怀苏面前，一前一后成夹击形势。

虞怀苏被围在中间，她与白虎近在咫尺，一动不敢动，借着月光几乎能看清它们身上根根分明的绒毛。

帕孜勒缓步走来：“我说了它们十分温顺。”

白虎见他走来，起身走到了他身旁，随他一同看着虞怀苏，她松了一口气，眼泪也随之落下，犹如一道银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