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不逆(五)
远好过贡茶,我欲得一些,不知祁修撰可有相熟的茶商?”
祁叙一怔,试探道:“信阳茶稀有。臣也不曾得许多,唯有陛下赏赐之时可得少许。”
季云泽一挑眉:“信阳茶叶生于南边,常年温暖润泽,产量当远过于北边贡茶之类。可信阳茶叶何故如此稀少?”
祁叙对品茗一道颇有研究,听闻此话倒生起几分感慨。于是她拿起茶盏,一叹:“缘是信阳茶商一家独大,为提茶叶之价限种茶树。因而世人皆闻信阳之茶清香甘淳,却难得一品。”
季云泽状作遗憾:“可惜!茶商为一己之私,令明珠蒙尘,乃是天下人之缺憾。”
祁叙似是想起什么,连声附和道:“是也,空有名却无人得品,亦是名茶之憾。”
季云泽松了口气。
祁叙之意稍明,不枉费她耗空本来便不多的心思,与她打了个拙劣的弯绕。
二人各自饮茶,勉强闲聊些政史文学。
不多时,季云泽便微笑着开口:“祁大人居翰林院修撰之位可是已有三年了?”
祁叙家中虽无人为宦,却也算是书香门第。
她幼时进京,入先朝帝王为天下学子而创的秦山书院,苦读八年,一纸策论令她一举成为当年科考的榜眼。殿试之时,陛下甚喜,祁叙也获得“点翰林”之殊荣,进入翰林院。
然祁叙三年前位列翰林院修撰,此后便默默无闻,至今未能加官进爵。
据她所知,翰林院大学士于迟光平日器重祁叙,早有启用祁叙之意。
这不大寻常。
祁叙一怔,目光快速扫过季云泽的面容:“季大人好记性。”
季云泽玩笑道:“祁修撰如此才华,莫不是于迟光大人迷了慧眼。”
祁叙也一笑:“臣年纪尚轻,空有学识却不懂如何运用,多多历练是理所当然之事。于大人身居要职多年,慧眼识珠,您说笑了。”
季云泽苦恼:“不是于迟光大人……”
她幽幽地道:“难不成是翰林院监察,薛太傅?”
祁叙没有作答。
季云泽这一问,便是已有定论。
“早闻薛太傅家中有一子,少时跌落马下,此后不良于行。如今那公子年过弱冠,想必太傅甚是心急。”
她顿了顿,接着道:“拳拳爱子之心为人慨叹。可到底不该为此拦人仕途,拆人姻缘,又圈人亲眷。更何况,祁俢馔与那位郎君早已订下婚事,情深意笃,可甘心如此?”
薛汶看重祁叙文才,一心将家中幼子嫁与她。奈何祁叙早已有一意中人,好事将近。
祁叙心下一沉。
她只是朝中七品小官,哪有重臣在她身上花费功夫,更不提将她往来生平一并查清。这也正是薛汶肆无忌惮,拘了祁叙家中亲眷,逼迫她就范的底气。
祁叙与家人一年一见,三年不过见了三回。平日里,薛太傅口口声声赞祁叙八斗之才,她只觉着黑云压顶喘不过气。薛太傅的幼子年岁见长,薛汶之压愈发沉重,祁叙更提心吊胆,忧心自己的父母兄妹与未婚夫郎。
薛汶与眼前的季相,皆是她开罪不起之人。
几个转念之间,祁叙平静下来,问:“季大人有何事?”
“不忙。听闻祁俢馔常出入太傅之门,可否请您做个人证?”
“要证何事?”
……
一生错行一件事,便可万劫不复,半生积下功德名誉,如今便要功亏一篑。
与此相比,她罪名满身,真下至十八层地狱,也该受着。
人走后,季云泽沉坐在那里,直至夜幕降临。
越无照身形一闪,敲了敲椅子的扶手,说:“主子,坐了一天,该出去走走了。”
季云泽四肢酸麻,试探着起身。
也是,如今唯有夜色遮掩,她才配行走于天光之下。
她瞥了一眼越无照,问道:“叫你们放的东西如何?”
“放心,无人知晓。”
“好嘛,你们做这档子事向来是……”
季云泽话音未落,越无照已坐在了她的椅子上,没骨头似的仰躺着。
季云泽:“……”
季云泽把她轰起来:“给我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