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古

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屈原《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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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起床之后，扶苏未见母亲踪影，去城中寻了一圈也不见。思前想后，一丝不安涌上心头，最后发现被藏起来的骊山皇陵的图纸不见了。这图是萧何在整理秦府库的时候发现的残本，扶苏就是怕母亲想不开才藏起来的。殊不知明月手中还有另一册，正好能补上残本的缺漏。

扶苏一面快马赶往骊山一面传书信与张良，张良下朝后接到书信，立即赶往骊山始皇陵。在园寺吏舍中，他们发现被打昏的守陵官吏。

“父皇的墓不是早就被封死了吗，她怎么可能进得去？”扶苏有些着急。

守陵官吏按印象在桌上画出一幅图：“按照设计，还有另外一条隐秘山路，能够直接通往主墓室，只是墓室内灌有大量水银，人一旦吸入，便可瞬间致死！”

张良叹了口气：“想来，她应是追随嬴政而去了罢！”

“母亲她为何如此想不开？”扶苏不解，“我必须要在她进入之前找到她。”

张良拉住扶苏摇头道：“长生本就违背天道，她再如此活下去也是徒劳的循环，旁人是无法了解这种痛苦的。不如就此而去，能得偿所愿，亦能得一个解脱。”

久违的光亮，刺痛了复明的眼睛，只是为能够寻到到躺在前方那个人的影子，摸索出一条回家的路。

“你知道后世多少人好奇你陵墓中有多少机关宝贝，想要打开看一看么？”关上石门前明月曾这样想，“可是我——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打开这扇门，扰你安宁！”

光亮随着石门的关闭而渐渐消失，再次陷入到无边的黑暗中。她的身体感到明显的不适，最后竟觉得越来越轻，要消失一般。

我说过，无论怎样，我都会回到你身边的。

他们说，你能带我回家。

几日后，扶苏带着母亲的佩剑去了一趟小圣贤庄。张良曾说，明月早在小圣贤庄为自己准备了坟冢，于是扶苏找到颜路，请他把母亲平时常用之物一并埋于地下。她总是说：人去不可追，可身后留下的，却是永远死不了的东西。

“苏先生能够如此想，便没白白多活这许多年。”颜路有些欣慰。

在这之前，张良已请求刘邦重修小圣贤庄。原本藏书楼的位置，如今盖起来一座享堂。堂内只摆放伏念一人的灵位，供奉伏念的佩剑太阿。

“母亲，跟我讲讲你的事吧——”扶苏曾这样问母亲，“是——你来到这里之前的事！”

“对我来讲，蒙恬、蒙毅、李斯、韩非、赵高，也包括你和你的父皇，都是过去的人。你们的生死，本就与我无关。可是上天却让我遇到你的父皇，让我做了你的母亲。我也曾问过阴阳家的人，若没有我，那么扶苏——他回答我说，世间都是阴阳的轮转，若没有你，扶苏还是大秦长公子，嬴政还是始皇帝，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变。我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与你们不在一个世界，即便我有了你，即便我没有再继续旁观。”

扶苏不解：“可是您还是改变了，故事的轨迹已经变得不同。如果没有您，扶苏可能已经在上郡被赐死，不可能再在这里看着这锦绣河山。”

“从大秦到我生活的那个年代，有许多的族群都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也包括曾经掠夺过我们的匈奴，文化的持久造就了民族的生命力，文化的包容使我们更加强大，他们的血液融入我们的血液，他们的习俗也见于我们的生活。”明月继续道，“其实，你父皇的这片江山，和他创立的这些东西，会被一直延续下去，像秦一样，汉也会灭亡，又会有很多跟秦、汉一样的王朝建立和灭亡，盛衰荣辱，分分合合百年千年，被一个跟他同样伟大的人所改变。我理解他，是因为他的高瞻远瞩，是因为我可以有机会看到他带给后世人的福音，而这些只能通过时间来证明。我不理解他，是因为我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就必须想当世人之所想，孟夫子曾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重压之下，也没人愿意生存在战乱之中。一个人，无论有多大的丰功伟绩，也不能忘了他身后的累累白骨！在我所生活的那个时候，没有皇帝，百姓们享受着自由富足的生活，不必担忧繁重的徭役和严苛的刑罚。你父皇所留下的一切，也在一直为人们创造着财富。”

“我很想，去您的那个地方看看——”

扶苏自桑海返回长安，拜访了张良，之后向汉皇上书请求返回自己曾经监军的长城，刘邦应允。

回到长城居所，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晓梦，说着便施了一礼：“晓梦前辈，您怎么在这？”

“我怎么不能在这？你母亲好的不学，净学些麻烦的规矩！你我年纪相当，以后也不必如此称呼！”晓梦的语气依旧有种春寒料峭之感，但扶苏却觉得春花就要开了。

“以后？”扶苏疑惑不解。

“我要来这隐居，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