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凭栏

婴还说，那一日宫中的凄厉喊叫声是她的姐姐阳滋公主在生产，身边竟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胡亥本是因为顾及李斯才把阳滋留到现在，如今李斯已被诛杀，他这是打定主意借此机会让公主自生自灭呢。他的人去救的时候，阳滋已倒在血泊中，并不能瞑目，孩子也奄奄一息。

一个月后，传来章邯军在巨鹿大败，投降项羽的消息。随后，扶苏又听闻二世皇帝暴毙，赵高立了子婴，废帝号，只称秦王。

子婴恨恨地敲了下床板：“荷华，你放心，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我会让赵高付出代价！”

五天后，子婴与荷华合谋杀死了赵高。

“阿琳，把荷华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吧！”子婴召来阿琳，“此间事已毕，我也该兑现对你的承诺，你可以去找章邯也可以回小圣贤庄。”

荷华离开咸阳，遇见正往咸阳进军的龙且汇合。

但子婴没想到的是，阿琳还会回来，无论她是多想逃离这种生活，她终是不放心，老驷车庶长对阿琳家有恩，她虽是个下人，但从小就像姐姐一样照顾着子婴。她回到小圣贤庄，颜路对她说，项羽一旦入了咸阳，一定不会放过子婴。他有危险，她便回来了，即便不能救他，也要陪他最后一程。这几十年的感情，犹如亲姐弟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秦二世二年夏，刘邦进军霸上。

直到扶苏再次站在咸阳城外的时候，他才真正相信了母亲的话。刘季和项羽的这场赌约，虽然是刘季投机取巧，但他确实是别有一番想法和作为，他并不像项羽将一切诉诸武力，他身上好像也有一种很特别的魅力，很快他的帐下就汇集了各种人才。

“良想请夫人与苏先生先行进入咸阳！”张良说，“赵高已死，没有人再会伤害到你们了。”

子婴身边的人禀告说，在街上好像看见了已故的扶苏公子，正往蒙恬将军的府邸去。

蒙府中一片破败，落满了灰尘，自蒙家兄弟死后，迫于赵高的压力，连灵位都没有人敢为他们立。

“大秦上将军蒙恬之灵位”“大秦上卿蒙毅之灵位”。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明月唤来扶苏。“扶苏，来给你师父磕个头吧！当年是他们合力保你性命，你要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

扶苏给蒙恬、蒙毅磕了三个头：“扶苏定不会辜负你们心意和期望，我会好好活下去，代替师父活下去，代替父皇活下去，代替大秦活下去！”

“蒙恬，蒙毅，谢谢你们！”明月心里默默道。

祭拜完蒙家兄弟，明月决定这几天先在这里安顿下来，便让扶苏去找萧何谴几个人过来帮忙打扫。

扶苏趁这个机会，还去办了另外一件事。

胡亥墓前，扶苏白衣肃立，身后的柏树后面，站着也是一身白衣的子婴。子婴在蒙府，并没有找到扶苏，便知道他一定是打听来到这。

面对胡亥，扶苏不知该说些什么，给坟培了培土便要离开，一回头便看见了子婴。

“竟真的是你！”子婴开口认人。

“公子认错人了！”扶苏当即否定自己的身份。

子婴拉住他道：“胡亥暴虐，平常人又怎会来祭拜他？你若非公子扶苏，怎么会住进蒙府，又怎会来到这里？因为在你心里他不是什么二世皇帝，而只是你的弟弟！”

“小叔叔！”扶苏开口，子婴是前驷车庶长嬴傒的幼子，因生的晚，年龄上并未比扶苏大几岁，“哦不——如今你是秦王了！”

“赵高立我，也是无奈之举。”子婴试图解释，“你才是始皇帝的血脉，如果你想要恢复身份，回到咸阳宫，我都会——”

“别胡说了！”扶苏无奈地笑笑，“天下人皆知扶苏已死，我是注定不能当这个王的，我记得母亲曾问我，若是你做了这天下的王，你的安得了这个满目疮痍的大秦吗？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的文韬武略皆不如父皇，终是要辜负他和蒙恬将军的栽培。可是你做到了。”

子婴苦笑道：“始皇帝的魄力与胆识又有何人能及呢？”

扶苏拍拍子婴的肩：“既然上天给了叔父这个机会，即便是只需要守护这一方水土，也要让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安康。”

“安康？这个乱世还没有结束，任何人身在这个乱世又谈何安康？虽然我杀了赵高，但命运仍不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眼下刘邦项羽以咸阳为争，沛公仁义倒还好说，不知项羽进了咸阳后，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他和秦国可是有着国恨家仇。”面对天下乱局，子婴不像嬴政那般从容，而是有种深深的无力感，“你把这个乱摊子扔给我，自己改名换姓，彻底远离了这些纷争。”

“从前我毫无争心，也不免卷入其中，如今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想过从前没过过的生活。”扶苏舒了一口气，“是我对不起兄长，对不起大秦。”

“那这次你回咸阳，是想劝我投降刘邦？”子婴问。

“我们确是跟随沛公的队伍回来的！”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