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怕
余徽晓的实验计划,向来从一周前开始安排。
就比如明天的分子克隆,引物早早就定好了,但是实验却排到现在。
余徽晓很忙的,每天24h连轴转。能让这只小陀螺的生活中暂停,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天灾人祸都做不到,杨乐却做到了。
第二天,杨乐还是全副武装跟余徽晓出了门。这回没再坐地铁,而是余徽晓托秋梨找了一个靠谱的司机,直接将两个人拉到A大。
冬天的A大,刺眼的白色是主旋律。道路两侧的树干光秃秃的,互相也碰不到,连个可以说话的都没有。
余徽晓穿着黑花白底的羽绒服,杨乐穿着白花黑底的羽绒服。两个人走在路上,像动物世界里走出来的两只帝企鹅。
人行道上前方正好有一对情侣出没。男生比女生高不少,即使女生站在草坪边的石块上,也还比男生矮半头。
男生牵着女生的手往前走,女生歪歪扭扭的,总是掉下来。男生就笑,女生就生气,男生认了错,他们笑到了一起。
余徽晓望着眼前的场景微微一笑,把一只手伸向杨乐,“你要不要上去试试?类似平衡木。”
“啊?我没走过。”杨乐说着拉住余徽晓的手。真的踩了上去。由于从小到大头一回,杨乐才走了没两步,身子一歪,就掉了下来。
回头看看,杨乐觉得好奇怪,明明有一脚宽的石块,平地上走肯定没问题,怎么一旦变高就不行了呢?
杨乐问余徽晓。
余徽晓就说:“高处就是比平地要难啊。”
余徽晓松开杨乐,自己踩上去,不用拉杨乐的手,只需要双手平伸保持平衡,就顺利以直线通过终点。
“你怎么做到的?”杨乐问。
余徽晓嫌弃地看他一眼,“我高中就会了好不好。其实考试也好,工作也好,你做的越好,面临的困难肯定就越多。这个时候如果想稳住自己呢,就需要非常坚定的内心。”
“什么叫坚定的内心?”突然听到久违的“余氏教学”,杨乐还有点不适应。
“就是要清楚你想要什么。眼前想要什么,未来想要什么。”余徽晓说。
杨乐笑笑,“我想要你,都想要你。”
余徽晓从草坪边跳下来,很不安地看着杨乐,满眼的恨铁不成钢,“杨乐,人生还有很长,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但是你的青春只有一次,为你的事业努力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你不可以放弃。”
杨乐低下头,完全笑不出来。
附近的教学楼打响了一声上课铃,迟到的学生们一个个争抢着冲进教室,本来喧闹的一条主干道,瞬间变得寂寞而安静。
杨乐不敢畅想未来的事,特别是关于余徽晓的未来,但在他绞尽脑汁去构思过的人生里,没有余徽晓的生活,就像他小时候被杨艳玲关过的小黑屋,伸手不见五指。
他将看不见光,也看不见希望,往后的每一天,他都要活在怀念和等待里。
杨乐不敢听,也不敢多想。
他看着余徽晓,再一次低下头,把微红的眼睛藏起来,才嗫嚅着说:“我怕你一离开,就再也找不到了。”
“不要怕,我等你。”余徽晓环住他的脖子,注视着他的眼睛。
杨乐贴过来抱住她,“但是我很难过,晓晓。”
“那就给你的难过制定一份protocol吧,现在是8点10分,实验在8点半开始,给你20分钟的难过时间,然后我们去做实验好不好。”余徽晓用手机定了一个闹钟,然后任由杨乐贴在她身上,像只流浪狗一样,安静地寻求安慰。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安静,风会停,人会静止,空气里的灰尘漂浮半空,好像再也不会落下来。
闹钟响了,杨乐自己擦擦眼泪,从余徽晓身上直起身,重新一脸欢乐地面对她,“走吧,帮你做实验。”
“你能帮什么?”余徽晓苦笑。
他能不哭,就已经是最大的帮忙了。
“不知道,试试看呢。”杨乐笑着牵过余徽晓的手。
他们一起走向阳光照耀下的医学楼,和之前许多次“并肩作战”一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就像眼前所有的困难都不存在一样。
今天的实验从PCR开始,杨乐没告诉余徽晓,这其实是他小时候最熟练的部分。
余徽晓拿出一摞点样板放在旁边,按照今天的protocol开始配制混样。
她在忙,杨乐就穿着她的实验服,趴在旁边静静地看。
今早实验室的人不算多,余徽晓的实验台又再最靠里的位置,所以很少有人发现杨乐。即便发现,余徽晓也是以“我家属”简单做了介绍。
医学院日常很繁忙,也没有人顾上多问杨乐这几天的热搜。
和余徽晓说的一样,待在这里,像是把杨乐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