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想敌
陆悯趴在她的椅背上,帽沿拉得很低,影片灰暗的色调下,周遭一片漆黑,她僵硬着脖子看向正前方,只能靠呼吸声感知到陆悯离她很近。
“喜欢他什么呢,他这么坏。”陆悯语气轻轻的,目光落在她侧脸的泪痕上,好像若有似无地叹了一口气,“他是一死了之了,爱他的人却一生都困在那场没有回应的暗恋之中。”
原来是在说顾西流。
程幼也低头,有点难堪地用手背蹭了蹭眼泪,闷闷不乐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呢?”
“出来过生日,路过的时候听说有免费的电影可以看。”陆悯把下巴抵在手臂上,电影已经进入了滚动字幕阶段,整个影厅笼在单调的白光中。
“你过生日吗?”程幼也惊讶地回头看向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十一点三十二,“半个小时之后吗?”
陆悯偏过头,煞有介事道:“准确地说,是还剩半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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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6。
“你家有没有那种冷藏的蛋糕啊?小的就行,你别管了,你下来给我开下门,别问怎么了,我饿了,你快一点!”
程幼也还带着重感冒一样的鼻音,挂了电话以后发现陆悯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说:“你朋友挺多的。”
程幼也吸了吸鼻子,眉头皱了起来,不知道哪里怪怪的,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没过多久,蛋糕店的卷帘门被拉了起来,平时总跟在程幼也身后瞻前顾后的那个学弟一边揉着朦胧的睡眼,一边把一个六寸的奶油蛋糕递给她,问:“蜡烛要几根啊姐?”
“十......”程幼也扒拉着手指头数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头问陆悯,“你几岁生日啊?”
小弟这才发现旁边还站了一个人,看清是谁后瞬间就梦醒了:“我靠,姐夫。”
程幼也深吸了一口气,往他头上来了一记暴栗,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冲冲地把蛋糕提走了。
小弟捂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花了眼,居然看到陆悯好像低低地笑了一下。陆悯从一把蜡烛中抽出一根,然后把钱塞进他手里。
小弟吓得赶紧往回推:“不用姐夫,啊不是,不用学长,姐平时老请我们吃东西呢,见外了这是。”
“那就当这是我请你的吧。”陆悯转身迈开步子跟上程幼也,小弟远远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心里想,姐夫真人看起来比电影里还好看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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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围在露天咖啡厅外的桌子边,程幼也从他手中接过打火机,点蜡烛的时候暗自嘀咕了一句:“不用想也知道,白天应该已经有很多人给你庆祝过生日了。”
陆悯却矢口否认:“没有。”
程幼也有点惊讶抬头看他:“什么?”
桔红色的烛光映在她的脸上,显得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
“我说没有,以前也没有。”陆悯从袋子里分出刀叉,放在纸碟上递给她,说,“切了吧,你不是饿了吗。”
他刚打算吹灭蜡烛,程幼也眼疾手快地护住火苗,眼神颇为埋怨道:“你还没许愿。”
陆悯失神了片刻,然后顿了顿头,把她的手拿开,说:“许好了,别再被烫到了。”
程幼也收回手,愈发觉得陆悯今天奇奇怪怪的,他以前从来没有这么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过话,莫非他是觉得那天话说得太重,有点过意不去了?
蜡烛熄灭了,两人之间再度暗了下来,蛋糕被一分为二,有蜡烛的那一半程幼也分给了陆悯,她象征性地吃了一口,被蛋糕胚里的草莓果酱冰到了牙,暗暗“嘶”了一声。
陆悯拔下蜡烛,有点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撇着奶油,突然问:“你经常给别人过生日吗?”
程幼也点了点头,她也心不在此:“本来值得纪念的日子就没有几个。”
陆悯很安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于是他收回目光,问:“钟煜呢?你会怎么给他过生日?”
程幼也被陆悯看得心里毛毛的,咬着叉子说不出话,也不知道他突然提起钟煜干什么,半晌才勉强回忆起来:“我买了一个游戏厅给他。”
陆悯想起有一回周末,钟煜喝多了不敢回家,叫他去游戏厅接他,到的时候看见他在篮球机上酩酊大醉,原来那个游戏厅是她送的。
叉子刺破草莓,溢出淡红色的汁液。
“明年我也给你过生日吧,你不喜欢草莓吗?”程幼也像是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实际上这对于她来说确实是一件平常的事,她的性格有点像陆悯的姑姑陆娆,喜欢张罗热闹,总是无比娴熟地穿梭于各类交际之中,但这却让陆悯的心底轻轻地颤了一下,他自己可能都没有意识到,他灰暗下去的眼睛有了一瞬间的光亮。
程幼也是爱他吗?她好像给所有人差不多的爱,只不过所有人面对她的爱,都欣喜地给予回应,只有他冷硬地拒绝,所以她才爱得痛苦一些,用力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