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病

裴衔玉端一碗面走进来，把崔珩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快，你没听我打电话吧。”

“没有。”

崔珩将信将疑。

这次他自己吃，吸溜了一大口，对着碗边喝了一口汤。

面条不是手擀的，是崔珩好多年没吃过的超市挂面，要不是今天吃到了，他准以为家里没有这东西。

清汤上稀疏地飘着几粒带皮的西红柿，没有青菜，没有荷包蛋，没有葱花香菜，甚至汤的颜色都是酱油晕染出来的，真正的清汤寡水。

她不会是直接用开水浇熟的吧？

这味道，怎么说呢，不能说太难吃，但要是他公司食堂的厨子有这么天马行空的创意，马上就可以获得一笔失业补偿金。

看到卖相的时候就不该尝试的，白痴东西，崔珩在默默骂自己。

“你心里有气？”

“为什么这么说？”裴衔玉甚至没明白他思路的跳跃。“赶快吃，吃完去医院。”

“那你给我做这种东西？”

“你说面吗？”

“你不知道它很难吃？”崔珩看她不可置信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谁更荒谬。

“不会吧，我每次都这么做的啊？”

“你没有味觉？”各种奇怪的设定在他脑海里闪过，如果是真的，他倒觉得并不违和，裴衔玉身上莫名一股机器人的劲儿。

“味觉正常啊。”她小声说道，第一次露出了有点受伤的表情，顾自走了。

两分钟之后裴衔玉回来，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尝过了，真的很难吃吗？”这就是她的正常水平。

“骗你我到大街上裸奔。”

“不用，我相信了。”裴衔玉挫败地说。

看起来她没想捉弄人，也是真的伤心了。她伤心的时候不说话比平时不说话的气氛更瘆人。

崔珩无力地一手扶额，“算了，去医院吧。”

裴衔玉点点头，走上前扶他。

“我还能走呢。等会，你就穿这个去？”她背心遮盖外的肩头、锁骨、胸口甚至手臂上全是暧昧的痕迹，隐约有些未消退的牙印。

裴衔玉一副‘你怎么失忆了，我衣服丢了不是怪你吗’的表情看着他。

“你不会找我要？等会儿，温度计哪来的？”

“我在地图上看到附近有药店。”

“药店的人没问你买不买避孕药？”崔珩阴阳怪气地说。

“问了，我说我要温度计。”

“行，行，你真行。”崔珩气得两下窜下床，转过身指着她，“我还是太小瞧你了裴衔玉。”

他原地转了几圈，左思右想不能去医院，半晌，崔珩掏出手机打电话，“喂南行悯，我是你哥，发烧了，来给我打针。”

“凭什么啊我去，你有病不会上医院啊。”

“哪那么多废话，叫你来就快点来。”

崔珩挂断电话把地址发过去，竭力平复情绪之后转向她。

裴衔玉见崔珩叫了医生，又觉得他发烧的温度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便说，“那我就先告辞了。”

“坐下！”他像被踩到尾巴似的嚷道。

崔珩顶着发热的沉重头颅，在衣柜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件黑色衬衣套在她头上，犹觉不够，从一堆正装里翻出了外套和羽绒服。

男款的衣服罩在裴衔玉身上不合适，帽衫的领口垂下来，露出一颗小脑袋，有点滑稽可笑，但也能上街。

崔珩犹豫一会，打开手机，“过来。”

“怎么了。”裴衔玉应声过来。

“加我微信。”他有点别扭地说，但这是为了少打电话，不然显得两个人太亲密了。

她哦了一声，扫了二维码，崔珩点了接受。

裴衔玉的头像竟然是十二影人的剧照，林施余充满故事感的侧脸占据了正中，配角散落站在她身后，这还是十二影人获得最佳外语片的宣传海报。

乍一在相好的头像上看到初恋前女友，这种感觉有点微妙。但考虑到和裴衔玉没有认真走下去的打算，崔珩也懒得和她细谈

。

“为了我改的？”他点开大图，得意地问道。

“不是，我一直喜欢这部电影。”

“为什么喜欢？”崔珩没有因为她的否认生气，反而来了兴致，想看看她这半路出家当演员的编剧系学生，有没有点真才实学。

“电影中的十二个无名之辈拍了一部优秀的电影，还让一潭死水的电影界焕发了新生机。电影播出之后，主创甚至取得了更大的成就。”

裴衔玉对电影的欣赏没有落到文本和镜头语言的分析，似乎只是从商业片角度的喜欢，这让崔珩有些失望，“所以你觉得很爽？”

“让我觉得文艺作品有某种力量，能对现实世界产生影响。”裴衔玉感受到了崔珩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