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苒

“还看着呢？”正驾车的程仁清不由侧目看向帅家默，那拨浪鼓最后还是到了他手里，也不转，只安安静静地捧着，手指偶有摩挲，却也是轻轻柔柔的，眉眼间所包蕴的情感虽是淡淡的，但总能让人在扫到时于内心深处不知缘由的升起些宁静之感。

若放在以前，程仁清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帅家默这样一个算呆子竟也会有这般表情的。

“诶诶，帅家默！”程仁清驾车有些累了，也想叫人回神，便将手中缰绳递到对方面前。不曾想对方却是抬起头先一脸疑惑不解着看他，然后又在身上四处摸了摸，最后摸出来一些铜板又全放在了他伸出去的掌心上。于是疑惑不解的人又成了他。

“你给我铜板做什么？”

家默看一眼程仁清，回答到：“拨浪鼓的钱。”末了又补上一句，“不够吗？”他还要再掏，又被程仁清阻止。

程仁清不由笑出来，看来回去驾车的人还得是他。在对方颇为认真地要给他再补上几个铜板时，他出言：“送你的，总也花不了多少银钱。”

家默摇摇头，还是将拿出的铜板递给了程仁清，“不了，也多谢你。”他复低头看向手中的拨浪鼓，嘴角带着他都未曾察觉到的笑。

那笑意只一会儿，忽又有些怅然若失，抬头看着前方的那双清澈眼眸也多了几分茫然，家默不由得摩挲着置于他另一方掌心的长命锁，低声出言：“如果……孩子还在，这第一件礼物，总该是我这个父亲来买。”他说完后，复又将那锁攥紧，此刻，他倒是让自己信了那些神佛。

程仁清听了，适时地没有说话。一时有些安静，却又听得旁边帅家默一声低低的笑。

家默知道，他很想要这个孩子，但他更想要的是嫣然的平安，如今很多都是未知的，当最初生生死死的激烈情感渐渐平缓，一种初为人父的淡淡喜悦又暗暗缓缓地将他一颗心包裹，可随之而来的除了喜悦，更多的是对娘子的担心，还有歉疚。

分隔两地，他不在她身侧，只她一人面对那些艰险……只要想到这些，便觉得他多喜悦一分，就是多一分的罪过，如此这般，便又是两难的折磨……

故而他此刻的笑，也是难掩苦涩无奈的，说给谁听呢，程仁清似是不错的选择。

若换以前，他多半是自己静静地憋在心底，以长久的呆滞无感去应对那些降临在他生命中的一片片雪花，因为他知道无人会在意他这样一个畸零户。

可有了嫣然，她与他成了家，一切就都慢慢地发生了变化，他的小娘子带着春日万物复苏的勃勃生机，阑珊旖旎，走进了他灰暗荒芜的园地，让他见到，更真真切切地拥抱到了这世间的万种柔情……

他此刻，只是很想说话，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话，也可以很多。与其一直憋在心底，倒不如淋漓地讲出来。

家默看着远方，那太阳已然快落山了，暮色下此刻很宁静，也很适宜倾诉：

“其实，知道嫣然有了身孕，我很开心。可偏偏是在这般情况下……我只能叫自己别去想太多，也不要太去在意……”

“可我还是没忍住，到最后，竟还想出了两个名字。”

“哦？”程仁清听及此不由好奇，“什么名字？可别是些九章天元的算经名字。”

家默摇摇头，“不是”，他也难得因着程仁清的话勾起点淡淡的笑，“我想出的只有两个小字。”他于齿间酝酿着，还是带着无限的期许念出：

“苒苒和阿澈。”

“只想了小字，若是女孩儿，便叫她苒苒，我希望是个女儿，女儿一定和嫣然一样可爱。如果孩子还在……”

“那么算算时间，苒苒应当是初春降生，是个万物复苏的好时节。嫣然嫁给我，也是在春天。”

“若是男孩儿，便叫他阿澈，干净，明朗，又通透。”

“我读书不多，也不是很聪明，只能想到这两个小字，却也希望我的孩子，都可以顺了那小字的寓意。”

“这小字不错，”程仁清难得见帅家默有了开心些的神情，也便想多和他说说话，“帅家默，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我其实很羡慕你，如今怎样也都是有妻有子，活的比我干净随心，不用做刀子，也总会有人在意你的心思……”程仁清说着说着，只觉他的心情倒是有些低沉了，便话锋一转，惯用他那打量人的神情将旁边的帅家默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唇边也勾起丝笑，出言难掩谐谑：

“看不出来啊，你一个算呆子身板儿竟还不错，虽说从成家到现在，连半年光阴也无，可如今也是要做父亲的人了，想必……”程仁清挑眉问到，“受了不少劳累吧？”

家默双眉微皱，他不是很明白程仁清的话，便也问了出来，“什么劳累？”程仁清听了，便笑了出来，他再问他却也不回答，只是笑声愈大。

良久他倏而明了了程仁清为何发笑，便不再问，只两颊微微泛起些薄红。此刻的微微发窘，倒也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