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宵犹得梦依稀
【静谧如水的夜,窗外那轮弯月已然爬上树梢,枕边人也早已入睡,闭着眼,呼吸轻浅匀静。
长而密的鸦睫倏而闪动,如扇一般轻扫过葱白的指尖,那纤指忽而受了惊,欲要向后退回,却又被一大掌握住。
浓而密的羽扇打开,露出鸦睫掩映下一双温柔澄澈眼眸,倒映出闯进他怀里的一汪娇颜,还未来得及出言就被腰上忽而收紧的力度打断。
他早在她环抱上来的时候就将她揽住了,此刻也看着她乌发半偏,侧颊贴在他胸前,独那双眉微蹙,几点泪珠坠在那羽睫上,心一霎收紧。
“怎么哭了?”
他的声音不掩担忧心疼,原本覆在腰间的大掌此刻也轻轻摩挲着怀中人微微颤抖着的肩头,他没等到她的回答,只有一声声愈发明显的啜泣。
他便也不再问,只是抱紧她安慰,任她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也一下下拍着她的肩,等她啜泣声渐低,才用指腹揩去她面颊上残留的泪珠,再吻吻她的眉心,掌心轻抚她面颊,下巴抵住她柔软发顶,还是那般温柔又心疼地说:“没事的,嫣然,有相公在的。”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家默……”
她却是又在他怀里哭了出来,也抱紧了他,只一味的道歉,说她是如何如何坏,又是如何如何地辜负着他的真情真意,只仗着他那既给了她就再无法给旁人的一颗真心,肆意地瞒骗着他也利用着他……
“我一定,一定是天底下最坏最恶毒的女人,我一点也不好,家默,我做不成君子,我只能做在阴暗处耍着手段与心机,肆意地利用着他人真心的小人……我真的很坏……”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嫣然……”家默只觉心肝都被人摧折着,她的眼泪也刺着他的眼睛,他不再抱着她,皱着眉,强硬地按着她的肩,却又怕弄疼她,放轻着力道,看着她泪眼朦胧,心疼地擦去她的眼泪,捧着她的脸对她说,“嫣然,你不能这么想,你很好,你一点也不坏,你只是在纠错,你只是想要一个公道。嫣然,你不要自责,更不要自困自苦。”
“我是你相公,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不会离开你,所以你也别推开我……有我在你身边,你就可以不用这么累……你可以多依赖我的,嫣然。”
如同她在安慰他时做过的那样,将她轻轻环抱着,一下下拍抚着她的肩背,听着她的哭声渐弱,就哄着她入睡。
“睡吧,睡一觉醒来了,一切也就都好了。”
那双看向她的眼睛依旧溢满柔情,她却忍不住想起那些令她心如刀绞的噩梦,不是她身陷囹圄囚笼,伤痕遍体,也不是她棋差一招,倒在地上再无翻身之力……而是他看向她时那些或懵懂陌生,或冰冷无澜,亦或是全无爱意惟余失望怨恨的眼神……
在那些噩梦里,他看向她的每一道目光,都好似一柄柄冰冷的利刃,带着极冬的寒霜,将她那一颗因着他而重新活跃起来有了温度的心脏,剥裂、分割……而他转身离去,任她如何嚎啕祈求,都唤不住他渐而消失的背影,只有她一个人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如果不曾得到过,那么她就不会贪恋,就不会在失去时,有万箭穿心之痛。
此刻的她,在贪恋,也在害怕失去。
“我害怕,我一闭上眼,你就不见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只有他在她身边,她才敢如此脆弱,才敢生依赖之心。
只是很想看见他,即使他在眼前,也还是会在想念。
所以她就从他怀里出来,对上那双眼睛,回以同样的柔情万千,伸手抚上他面颊,勾起唇,任眼泪滑落,因为她知道,他总是会温柔地替她拭去那些悲伤的。
“家默,相公,我真的……真的……很想你……”
覆上的掌心温热,很轻易地就能消融掉她清泪的悲伤,入耳的话语也很真切,如同一阵和煦的春风,温柔又郑重地吹去她心上的阴霾,只让她跌进那双眼睛的柔情里,却又很安心又很踏实地被他接住。
“嫣然,我说过的,我会一直陪着你,天涯海角,我也陪着你。你是我娘子,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不见的,我们说好的,就不会分开。”
“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离我有多远……千山万水没关系,千难险阻也没关系……不管怎么样,嫣然,我都是……”
“会在你身边的。”】
“真好……”
如果,不是梦的话。
行船已快至扬州渡口,窗外细雨依旧绵密,滴滴答答的,似珍珠落盘,直将人从梦中唤醒。
嫣然醒来已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正裹着件披风,倚窗而坐,窗开了半扇,雨滴时不时地也会飞入几点,冰冰凉凉的,她也没多在意,只是看着那湖面朦胧细雨,静静出神,任思绪飘远,替她飞至所念之人身边。
小满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不免心疼,将手里的托盘放下后,就走到嫣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