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想皆所愿

同阳山间的清晨是带着露滴的，林中飞鸟用挟着微风的羽翅在展翼翱翔间抖落了栖息枝叶上的翠绿露珠，也沾湿了羽翼，用喙梳理时，一串啁啾声停留在农家屋檐……

嫣然便是在这一阵清脆鸟鸣声中醒来的，一睁眼就是自家相公宽阔的胸膛和那温柔俊秀的眉眼，遂轻轻弯了嘴角，也在他怀里微微移动身子，将侧脸贴在家默胸膛之上，也将双臂放在他腰间两侧而后揽紧，闭眼，又是两行清泪流出，沾湿了那里的衣衫。

还没等她去擦拭，就有一双手轻轻捧着她的脸，指腹温柔揩抹去她的泪滴，用将将才睡醒的低音心疼又担忧地问她，“怎么哭了呢？”

嫣然笑了笑，用手指抚平他因担忧而皱起的眉头，彼时晨曦恰好落洒在家默的眉宇间，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满满都是她……

“只是觉得能这样安稳的抱着你醒来，真的很好……”

她一颗心都是柔软的，说话声音也是，抚着那眉眼的动作更是轻柔。

家默看着怀里的娘子，她的眼里还泛着些许泪花，经晨曦一照更是晶莹，一霎就打在了他的心房，于是他也将她抱紧，揽她入自己怀抱，也握住她的手，轻覆一吻，经历了那么多，架阁库的大火，同阳破庙的逃命，还有那最令他恐慌的，再也见不到她的可能……

像娘子说的那样，真的，能这样安稳的抱着她醒来，真的很好。

他忽然好想和她回家，那方有了她之后才有了烟火气的小破院子……

“娘子，我们回家……”

嫣然听见了家默的话，便微微抬起身子看他，轻抚他眉眼，勾起嘴角，也柔声说，“好……”

她也想回家，可是现在还不能。她知道他肯定也同自己一样，有着相同的顾虑，对于回家，他和她，都只是想而已……因为他们都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果然，他们夫妻二人在接下来异口同声地说到：

“可是……”／“可是……”

家默抚上娘子的面颊，笑了，然后她重新躺在他的怀里，他轻轻抚着她的发丝，想着那些渐渐在他面前铺开的记忆……

“嫣然，对不起，我想和你回家，可是人丁丝绢对我很重要，因为它是错的，而错误必须要改正。”

嫣然抱紧了家默，也想给他安慰，“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家默，我们是夫妻，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也会支持你的。”

家默揽着怀里支持安慰的娘子，慢慢笑了，眼里的光也渐渐亮了起来，“嫣然，架阁库的那场大火，让我又记起了一些事，我想起我爹写过的那本书的名字了，叫《丝绢全书》。”

“在书的第一页，也写着三千五百三十，为何我爹也曾经查过？这场大火，让我确定人丁丝绢税与我爹之间也有关系，《丝绢全书》里到底写了什么呢？”

他的声音由疑惑到慢慢的兴奋，若仔细听听，仔细感受，那里还有一点自喉间而发出的，自经年消逝的记忆压住的迷茫怅惘中破出的，不可置信的欣喜，这么多年，他终于想起了更多关于父母的事，他想与他的妻子分享这份喜悦，“嫣然，我想起我爹娘的样子了……”

他们不再是模糊的画面抑或是背影，而是清晰又亲切的面容……

“可是嫣然，我记不起的是更多的事，从我小的时候，我的心里就有一道解不开的题，为什么我家里走水那天，我不在家？如果就如程仁清所说，我父母是畏罪自杀的话，为什么他们两个，偏偏留下我？”

“嫣然，我真的很想他们……”

他的妻子在听他诉说了这些之后，从他的怀里出来，微微抬起身子，他揽着她的腰，她轻捧着他的脸，那眼里晶莹的泪光还在，看着他的时候，嘴角依旧有着那可以和煦温柔一切的笑意，在金灿晨曦的照耀下，她对他说：

“家默，人的记忆就像来处，告诉我们怎么回家……”

可是关于来处的记忆，关于家的记忆，全被那场大火带走，干干净净……她每每想到这里，都会为他心痛，她尚且如此，那他呢？又该有多难受……他只是不善表达，只是习惯了而已……习惯了遗忘，习惯了被人叫呆子，习惯了慢慢地，被迫地接受那场大火给他带来的伤害，再在这些一个个迫不得已地习惯中，跌跌撞撞地长大……

“家默，我会做你的归途，我也会和你一起，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那晶莹的泪光渐渐变成了泪花，娘子的话说完后，那泪花就滴落到了他脸颊上，他也将手轻轻附到她脸颊处，在她低头时微微仰头，唇间相触，这便是盖了印章，他和她，会一起找到一条回家的路。

他摩挲着那方软颊，眼里全是她，心里也全是她，“嫣然，谢谢你。”

嫣然却是笑了，轻轻捏捏他的鼻子，又亲亲那颗鼻尖痣，趴在他胸前说，“谢什么，我说过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也会支持你，你想做什么，你要做什么，就放开手去做，我总是会和你一起的。”

怕他再多有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