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金丝笼(中)
断了店内的电闸后,秦姚拉下卷帘上了锁,然后目不斜视的路过了对面的书屋。
夜晚八点,天早已黑了。周边的夜啤酒,爆炒店,烧烤摊支起了棚子,路上来来往往也都是穿着背心踏着人字拖出来闲逛的人。秦姚背着包,拿着还没来得及放进包的钥匙,混入了人群当中。
街边的小吃摊连成排,大晚上,一直冒着热气。肚子太饿,秦姚走到小学门口旁边的摊位上买了一整块土豆饼,一罐啤酒,边走边吃。
拿着吃的,她走到了明月广场上;不大不小的广场,充斥着各式各样的招牌,灯红酒绿,有出来喝酒的年轻人,也有带着自己孩子出来散步的一大家子。
于是每天晚上,广场上都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场景——
左边是打扮得前卫的小镇青年,右边是穿着大花衣服带着孙子来广场上学轮滑的老年人。
......
嘴里吃着东西,秦姚坐在路灯下,看着广场上来来往往的人群。
算了算,离开这里已经有十二年了。
十二年,弹指一挥间。
小时候,秦姚总会觉得时间流逝的太慢,比如说挨饿的时候,比如说要忍受王潇的时候,就像所有的未成年一样,她总是在盼望成为一个有自我决定权利的成年人。可真当年纪上来,真的离开这里,当自己被命运的齿轮推着转的时候,一切就都难以停下来,这个时候,她又在抱怨时间走的太快。
太快,她还没享受到一切美好的事物,还没踏遍自己想去的每个地方,还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每当过年的钟声敲响,每当烟花在夜空中迸发开,秦姚都是独自一人。站在中环的高楼中,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见证过多少次别人的幸福了。
而那个时候,秦姚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在晚上加班的时候拿着公司免费的咖啡,忙里偷闲的站在工位旁的落地窗前仔细观察对面楼的女生。
夜晚十一二点,中环四处的高楼里都是亮起的台灯,和秦姚一样,大家都是靠一口气支撑的打工人。
秦姚喜欢看她脱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打赤脚,喜欢看她抱着一大摞文件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女人忙碌却又总是充满干劲。
秦姚有时候会幻想对方是和她一样来香港打工的人;比如她俩都住着一样逼仄的出租屋,有着一样烦人的合租室友,会因为没保护好高跟鞋的鞋底被严格的上司责骂,会因为想挣很多钱而每天加班到深夜。
她喜欢扎着高马尾,秦姚有次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刚毕业就来大厂上班的实习生,所以那么拼,就像从前的她一样。
直到有一次,秦姚看到了女人的孩子、老公。
晚上十一点,当时正下雨,秦姚拿着伞,刚走出公司,站在街对面,她刚准备打车回去,一晃眼,她偶然看见对面扑进女人怀里的小孩,紧接着后面走来一个撑着黑伞的男人。
哦,她们不一样啊,秦姚想。她是有家的。
不是出租屋,不是钢筋水泥墙,是家。秦姚那时候才开始理解为什么她每天都这么活力满满,因为她有爱,有动力,跟自己不一样。自己是吊着一口气活着,她是期待着渡过每一天。
归属感,秦姚站在对面,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抵触在这里工作了。
不是物价高,不是房价高,更不是讨厌的上司和工作......是她没有归属感。对这座城市来说,她只是个擦肩而过的路人,你不能妄想从一座陌生的城市中找到自己灵魂的归属,就像你不能要求自己从赖以活着的工作中找到乐趣,这太难为彼此了。
......
最后一口土豆饼入口,秦姚猛灌了一口啤酒。
吃完东西,扫视了眼周围,只有不远处的街边放着一个蓝色的垃圾桶。起身,正当秦姚抬脚准备走到垃圾桶前,将手中的东西扔进去时,身后,消防车的声音疾驰而过。
拿着空瓶罐,秦姚转过头,
路中央,一辆橙色的大车猛地一下与她擦身而过,朝前方驶去。
紧接着,手中的垃圾还没来得及扔入垃圾桶,秦姚听见周围聚集而喧闹的人声,
“哪儿着火了?这么着急?”
“不知道啊,我看车子是往右边开的。”说着,秦姚旁边的女人朝她旁边的人回答道。
身旁众人闹哄哄的,秦姚听到旁边女人的话后,顺着人群的视线朝前望去。可周边的声音太杂,她具体听不清是在哪里。
随着知道着火的人越来越多,广场上人群也越来越密集,站在街边,秦姚被好几个急着往前看热闹的人不小心撞到,
东歪西倒,秦姚勉强抓着旁边的灯柱,缓了缓神。
看着一窝蜂向前涌去的人群,秦姚皱了下眉头,正当她准备逆着人潮走回家的时候,聒噪人群中传来一声低呼,
“是书屋!是这几天正在装修的那个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