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近几年,白梨儿越发觉得热闹日子变少了,若要追溯,或许就是从及笄时候开始的。
苏家二小姐苏怀玉,是她儿时最亲密的玩伴,寒食踏青、清明做风筝、乞巧节观星等等,都在一起。同在女子书院上课,苏怀玉是先生最得意的女弟子,但白梨儿在课堂上睡着时,她会将书册立起来替她遮挡望风。
除了苏怀玉以外,当然还有其他些世家小姐玩伴。总之童年的美好数不胜数,有时梦回都觉得可爱。
不过及笄之后,她们就不再同自己嬉闹了。一部分嫁了人,比如苏怀玉,嫁去了滇南,山高路远从此失了音讯。另一部分则待嫁闺中,喜欢吟诗作画,焚香抚琴,都是会令白梨儿打瞌睡的雅趣,话说不到一块去。
说来也怪,女子到了这个年纪总要谈婚论嫁的,不知为何,她爹娘从未和她提过嫁人的事。或许因为她尚在孝期吧,但是她孝期也不足一月了。
她也不是不开窍,她娘已经好几次在她面前提起韩修了。难道这就是他们二老看上的女婿?她爹向来不喜文绉绉的书生,李承洵他爹是文官,两人自白梨儿懂事以来就没少争吵。所以她想不明白为何突然对韩修青睐有加。
再有,婚嫁之事多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娘要是有意,直说就好,怎么有些支支吾吾的,好像只是试探试探,十分奇怪。
况且,她和韩修只是朋友。她与孔夫子最不相熟,而韩修学识满腹,做朋友尚可,谈婚论嫁的话,日日无话可说,肯定相看两无趣。爹娘还是趁早打消主意吧。
眼下她正为再见苏怀玉高兴着。
今年年关,凉州士子圈盛传苏怀玉和离的消息,说北侯爷亲自去了滇南领人。
白梨儿还以为他们乱嚼舌根,后来亲眼接着接苏怀玉的车马回了北侯爷府。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自打回了府上,她足不出户,不回拜帖,对谁都避而不见。
可能是自小离家的哥哥苏怀瑾回来了,她突然愿意见客,白梨儿心里十分欢喜。
她带着侍女绿苑,去买了苏怀玉从前最爱吃的点心。按约定时间抵达北侯爷府时,正值晌午,日头远比前些日子晒人多了。北侯爷府又大,走了半天,团扇扇出的风都是热的。
前面有个林子,她找了阴凉处的石凳坐下歇息,掏了绢帕擦擦脸上的细汗,轻纱衣袖叠在手肘处,露出藕臂来。
“绿苑,我的胭脂不会花了吧?”
“小姐比这花园里景可美多了。”
“惯会哄我开心,我不信,你过来,让我看看。”
白梨儿调皮地笑,将绿苑喊来身前,借着她的眼睛左右打量自己,把人看得小脸羞红,她才放过人家,半弯着腰笑。
正此时,远处传来娇骂声:“扇用力点啊,这大热天,我脸上的胭脂都快晒花了,等等被人瞧了笑话去!”
声音有些耳熟,正是冲着她的方向过来。白梨儿坐得位置被矮树遮挡,怕被误会自己偷听,她正要起身,就听得人开口问话。
“方才门口的男客,都瞧仔细了,怀瑾哥哥真把韩修领来了?”
“回小姐,奴婢亲耳听见苏世子叫了‘韩修’两个字,一定是他。”
“现下进士们都躲在家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免生事端,他倒是不避嫌。”声音有些懒,隐约能想象出一个矜贵小姐来,“我爹自打琼林宴见了他,总在我耳边念叨,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能配得上我唐莺莺。他要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哎呀!”唐莺莺吓得惊叫。
拐角处的矮树旁居然有人!
白梨儿连躲都躲不及。
谁都好,为什么偏偏是唐莺莺?
大将军唐元的嫡长女,皇后的亲侄女。从前在学堂时不知为何,总针对她和苏怀玉。白梨儿不是怕她,主要她擅长装乖卖惨,每次都害得她们挨批。
白梨儿从石椅上起来,两人不情不愿地相对欠身。
礼毕,唐莺莺的表情就不痛快了:“你,你干嘛偷偷躲在这里?你都偷听了多少?”
白梨儿心里才叫屈呢,谁想听你少女怀春呀?可她也不觉得自己有意偷听,坦荡道:“我又不聋。”
说完就走。
身后传来了唐莺莺跺脚声。
女客约在疏梅亭中。
人群中的女子着一衾素雅的轻纱衣,端坐在石椅上。
与前来赴宴的女子全然不同,都是十七八的年纪,可她穿戴简单,不喜戴首饰,只簮着一支竹节玉簪。鹅蛋脸,美人面,美人嘴角虽噙着笑,眼底却是波澜不惊。
白梨儿远远看见旧日好友,一阵怀念心绪涌上心头来。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不爱繁复的装扮,素雅又端庄。
通往疏梅亭有道桥,白梨儿摸着扶手,摸着道旧痕。那是以前她和苏怀玉在亭子里耍玩留下的痕迹。
感慨万千,等见着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