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
桦南县最大的码头边,商船挨挨挤挤地并排停着,无数根桅杆似乎连成了一条线。岸边人来人往的,大家已经开始热火朝天地装卸货物,码头上人声鼎沸。
太阳温柔的光映在荡漾的水纹中,一艘大船缓缓驶进码头里。船身刚刚停稳,宋书白一步并作三步,率先从船上跳下来。
他急切冲船上的人喊了句:“等等我,我去如厕!”随后也没有管船上的人,焦急地四处张望着跑开。
许是运气太差,走了老远都没看到茅厕,宋书白实在是有些憋不住。恰在这时,他看到一片茂盛的草地,一种不太文明的想法涌上心头。他瞅了眼四周,这里非常偏僻,只有不远处两三个人在百无聊赖地踱步。
宋书白横下心去,捂着肚子,胖胖的身躯迈着螃蟹步,深一脚浅一脚地挤进草丛深处。
蹲在草丛中,宋书白感到一阵前有未有的畅快。只是早晨的风吹过来,有丝丝凉意。但紧接着,宋书白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那股寒意像是从身体里钻出来,惹得他打了个寒战。
他似有所感地回头瞄了一眼,却见方才草丛外的那两三个人不知何时也踏进了草丛中,绕到了他的身后,一直在徘徊溜达,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透出一股莫名的诡异。
本能的,宋书白感觉到了一丝害怕。他不动声色地踮了踮脚尖,想趁那几人不注意,偷偷提裤腰带跑路。
裤子提到一半,平地里一声大喊:“宋书白!”
宋书白正聚精会神着,被这一吓,三魂都快没了七魄。他拍着胸脯看去,远远地,看见李幼朝他飞奔过来。
“李幼姐姐!”多日未见,宋书白看到李幼,也颇为惊喜。然而李幼显然比他更惊喜,也不知道怎么能跑出那样的速度,转瞬间来到他的眼前,将他一把抱住,口中不断地大喊:“宋书白!宋书白!宋书白……”
宋书白尴尬地紧紧攥住裤腰,才勉强不让自己走光。他想推李幼,却怎么推不动,他忍不住腹诽,李幼姐姐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那么激动。他挣扎不出来,只能无奈地在李幼耳边道:“李幼姐姐,我知道你很想我,但是你可不可以先不要想,我裤子都要掉了……”
李幼却不管不顾地紧紧抱着他,身子绷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放松下来,松开宋书白,眼睛却死死盯着宋书白背后。宋书白好奇地回头去看,只见方才的两个怪人越退越远,慢慢地消失在了两人的视野里。
宋书白也轻松了不少,他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兴冲冲地拉住李幼:“李幼姐姐,你怎么来了。我姐姐呢?”
李幼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脸上后知后觉地露出些看陌生人的尴尬神情:“你姐姐啊,她……她在码头呢。”
“真的啊,”宋书白嘿嘿笑起来,脸颊上的肉耸起,像一只圆乎乎的包子。他拉着李幼的袖子,“李幼姐姐,舅舅和表哥也都在码头上。我们去找他们,然后回家吧!”
李幼愣了一下,随即对他温和地点了点头:“好!”
“宋书白!”这时,远处过来一队商队。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名贵的杂宝纹深灰金丝直缀,高大魁梧,红光满面。隔着大老远,他看到宋书白,立马中气十足地大喊:“宋书白,你上茅房上到天上去啦?”
紧接着,望见宋书白身旁的李幼,那男人变脸似的,老泪纵横着冲过来抱李幼:“呜呜呜,乖女儿,想死你爹我了!”
李幼立马晓得,这大概就是原主的父亲李延了。这精神矍铄的模样,都不像是年逾五十的人。她头皮发麻,强撑着叫了一声:“爸……啊不是,爹。”
“欸!”李延应了一声,乐得脸都皱成了一朵花,他泪眼婆娑地看着李幼:“哎呦我的乖女儿,几月不见,怎么都瘦成这样了。让爹好好看看。”
李幼尴尬地笑笑,生怕露馅,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见她这样,李延顿时一脸伤心的神色:“唉,定是爹爹走得太久了,女儿都跟我生分了。”
李幼惊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后面走来一个青年人,一袭青竹折枝纹长衫,温柔浅笑,看上去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文雅。“爹,定是你吓到小妹了。咱们这一走许久,骤然回来,小妹定然不习惯。”他逗小孩一般,从怀里掏出一个身着胡服的摩喝乐:“喏,这是你出门前央着我给你带的摩喝乐,哥哥给你带回来了,开心吗?”
李幼猜到,此人定是原主的哥哥李谦益。李幼想起了他的字“长霖”,他的气质正如三月春日的温风甘霖,亲切和善,令李幼不平的心登时安定了不少,她当即接过那精巧的摩喝乐,礼礼貌貌地应了声:“开心,谢谢哥哥!”
气氛缓和了不少,李延乐呵呵地牵着孩子们:“好了,别站在这儿吹风,我们回去好好吃个团圆饭!”
李幼慌忙制止他:“等会儿,青苒可能还在码头……”
李延“呦”了一声,喜滋滋地摸着胡子:“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可真是越来越有心了,竟然专门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