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道（二）

追更《无界》八年来，柳晏不止一次做到与之相关的梦境。

那是一部灵异类少年成长古风漫画，所以柳晏梦到的内容，大多数是恐怖的，惊骇的，激动的，热血的。

哪怕作者画的角色非常漂亮，场景也非常唯美，各种感情戏也刻骨铭心，她实在没梦到几次值得百般回味的，有时候想想，大概是情节设定和画风反差太大，而柳晏无法自拔的一直都是人物和情节，尤其是那些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战斗。

可扪心自问，尽管柳晏喜爱理解着每一个角色，最爱的始终都是配角江九野。

在半群像的庞大故事中，江九野依旧只是打酱油式的配角。

但就是戏份不多的江九野，是她开始这部漫画的初心，从未变过。

奇怪的是，整整八年，数不清的日思夜想，柳晏比划着手指头纳闷，为什么梦到《无界》那么多次，居然没有一次出现过她最爱的少年郎呢？

难道在她的梦里，江九野连出场露脸的普通配角都不是？

人们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还不够思吗？

赫连淮两只手轻轻松松扶起了柳晏，柳晏个子不大，还非常瘦弱，赫连淮感觉她整个人跟团棉花似的，本来没怎么留意力道，后面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个不慎把她肩臂捏碎了。

他忽的恍然大悟，皱着眉头问：“小娘子，你多久没吃饱饭了？都饿晕了？”

柳晏眼前迷蒙，有一团浓雾兜头盖下，她费劲地想要保持清醒，却徒劳无功，只是干折腾。腿脚的疼痛估计已经超过人体极限，她全身飘飘然，灵魂都要出窍。

原来，人活生生疼死是这样的感受？

柳晏悲哀地想，好不容易要在梦里见到她的白月光，还是错过了，她马上要死掉了……

意识正在急剧下坠，类似失重的眩晕，瞬间失去所有方向感的惊慌无措。

即将堕入深渊——

电光火石一刹那，无边无际的漆黑中陡然凭空出现一双赤至透金的双瞳，悬高凝视，黑暗宛若见了扶光，匆匆四散奔逃。

柳晏感觉眼前浓稠古怪的白雾一点一点消失了，朔风摇摇，雾后隐约可见一道瘦削如竹的碧落身影，东方既白般朦胧的柔和。

“江云仙，她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饿坏了？”

“技艺不精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这分明是被邪祟抓成了替死鬼。”

清冽冰冷的寒声，毫不客气的鄙夷语调，一下子破开了笼罩住柳晏的柔软，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切都变得清晰明朗起来。

立在正前方的少年一袭非常浅淡的宽博月白蓝衫，领口边缘是纯粹的白，一路斜收进腰侧，腰间没束，只用一根细长的带子绑系着，两端沿着身体修长的侧形自然随意下垂，一道挂着的还有一枚环形琉璃色玉珏，松弛而不垮乱。

同样是马尾，并不像赫连淮那样高挺，扎得也不紧实，只单插了一根头部微弯形状似三叶细草的木簪子，耳前两侧落着两捋碎发，散漫又慵懒。

江氏百年难遇的天才，名九野，字云仙，偏偏还生得一副绝伦的好皮囊，肌肤极白，五官精雕细琢，胜得过倾城女子，却并非阴柔之美，他的眼睛是生来的天眼，也就是传说中常提的阴阳眼，瞳色天生浅，透着微薄的金，开眼时变赤，自成一番少年人得天独厚的傲气。

柳晏三魂丢了七魄地看着触手可及的江九野，心跳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下有，一下无。

好半晌，她才颤抖着声音轻声呼唤：“江江……”

害怕下一秒他就烟消云散，害怕下一秒整个梦境就会崩塌沦陷，她心中有千言万语翻滚，浪潮阵阵，一时之间却不知道从何处开始诉说更好。

是多年前的惊鸿一瞥便乱了心曲，还是数年以他为陪伴为理想的日日月月，又或是日记本里密密麻麻的自言自语，卧室里早就堆不下的照片和画卷。

曾经偷偷练习一遍又一遍，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在睡梦中口齿流利地告诉他，自己有在像他一样好好生活，也有在好好爱他。

江九野一直没有任何反应，面无表情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不规正的雕塑，垂着根根分明的黑色眼睫居高临下审视柳晏，对于柳晏似乎认识自己这件事，毫不关心，或者更准确来说，习以为常，漠然视之。

心心念念的人对自己如此作态，柳晏并不失落，她深知，他就是这样。

在漫画中，天赋异禀奈何母亲为家妓从而饱受非议的江九野是个非常矛盾的角色，他拥有最柔软动人的外表相貌，性情举止却是无比锋锐的尖刀，前期自困囹圄，高傲孤独，目中无人，后期幡然醒悟，成长改变为骄傲强大，待人也温柔和善起来。

而作者的描绘里，江九野的变化突兀又草率，他的戏份太少，只是充当男二的一个同父异母神秘兄长，少到回忆起来八成内容是前期的盛气凌人，剩下可怜的两成直接讲述他后期的成长结果，其中还有一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