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在浓雾之中。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脚下的泥地犹如一张等待许久的巨口,蛰伏许久的巨大独目睁开,原来地面上凸起的树干筋脉是已经生出苔藓的骸骨,它露出狰狞的獠牙,将坠落的猎物如数鲸吞。
……
…………
缺氧的溺水感萦绕着感官,眼皮沉重得连睁开眼都吃力。
清醒的意识和眼前的昏黑如同无法清醒的噩梦,我呜咽着呼救,身体却无力地朝更深处的黑暗中堕去。
“不要……!”
身体的防卫机制一个激灵将我从缺氧的迷梦中拉起,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浑身的冷汗将单薄的睡裙浸湿,棉麻的柔软布料黏糊糊地贴在我的脊背。
太阳穴突突地胀痛,我顾不上因为猛起而发黑的视线,用力掀开被子,低头紧张地朝脚踝处看去。
万幸,它看起来完好无损。肌肤光洁,踝骨处隐约透着青色的血管轮廓。
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然而未等这口气彻底吐出,我便僵着嘴角,维持着掀开被子的姿势,恍然地愣在原地。
调至一档风的空调安静地运作着,房间里只能听到扇叶上下转动风向时的轻微嘎吱声。被褥是我这两个月来不再体验过的柔软,上面还残留有我熟悉的洗衣液的香气。
我拥着被子麻木地坐在床上,恍如隔世地注视着这个我以为再也回不去的,属于我的房间。
怎么回事……我不是在……
身体因为荒谬的错乱感而自发地颤抖着,我用力地摁了摁太阳穴,真实的胀痛感又让我不由得松开手,转而愣愣地注视我的掌心。
指根处原本残留的水泡旧痕消失了,虎口处磨损的薄茧也不复存在,右手食指上的刻痕也不见其踪。这双手看起来十分柔软,是那双我曾熟悉的,没有握过任何武器的手。
梦?
我是在梦中?还是说……
我所经历的这两个月,才是一场不知如何去形容的幻梦?
两股想要竭力掰倒另一方的自我认知在脑海里撕扯,我不甚熟悉地摸索着床头起身,拿起放于床头柜的玻璃杯一饮而尽。
冷水刺激着空荡的胃部,而这种冷水下肚的凉意终于让我清醒了些许。我趿着拖鞋走至全身的穿衣镜前,抿着唇扯下束领的睡裙,将领口拉至肩头。
左侧的锁骨下方也干干净净。
“…………”
我咬着下唇,伸出双手贴在镜面,闭上眼,顺着这股不知如何打破困境的无力感缓缓下滑。
放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诶、等等……闹钟?今天是工作日吗?”
许久未听过的熟悉闹钟让我的身体条件反射地紧绷起来,三点一线日复一日培养起来的社畜生物钟可不是开玩笑的,我手忙脚乱地滑动着屏幕,想要划掉这个在此时显得刺耳无比的铃声。
可活动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套已经熨烫妥帖的通勤西装,目光瞥到那件漆黑的西式外套时,我稍稍一怔,原本几乎快沉溺在重回和平日常里的心醍醐灌顶,清醒地跳动起来。
在两股相互对冲的记忆之中,另一个更为倔强的清晰显示,它应早就丢在两只花吻鼠的追逐之中。
“它会变成你的任何一根软肋。即使是死去之人,或者是已忘怀之事。”
我回想起短弓冷淡的告诫。
这可比他说的还要过分成千上万倍。我摇摇头忍不住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人类何其软弱,越是痛苦越是强大的同时,也愈会对曾经拥有过的安逸眷恋不舍。
提醒上班时间的闹铃仍在喋喋不休地响着,我握着手机回过神来,房间的门却被一股力道从外面用力地推开。
“吵死了,闹钟响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关?”
苔绿发色的少年用远比他外貌要成熟的沙哑嗓音不耐烦地抱怨着,他熟稔无比地从彻底呆滞在原地的我手中夺过我的手机。
完全超出我料想的人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致是我直勾勾盯着他脸的视线过于失魂落魄,与莱米的脸相似度达到百分百的少年别过脸错开我的目光,麻利地划掉闹钟后,抬手将手机重新塞回我的掌中:“还以为你睡过去了才来叫你的……醒了的话就去上班。”
他转过身,背影朝着我,语气冷淡:“早餐热好在桌上了,我去学校。”
“莱米,等、等一下。”我下意识就叫了短弓的名字,连忙拽住他的衣袖,不曾想这个动作似乎对他而言是很大的禁忌。
在我面前一直都表现得没什么情绪的少年猛地抬高手臂,将袖口从我的指尖中用力抽出,他沉下的眉眼带有几分生人勿进的阴郁,黯淡的瞳孔里映出我无措的脸。
我下意识地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
话未说完,我眼尖地瞥到他未被纽扣系上袖口处,露出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