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海桐在门口踱着小步来回兜圈子。
她是想走,又怕程州谨遇到什么事没个帮忙的人。转了几圈,见卧室的石门没有要关上的意思,海桐趴在门边上,探头探脑地想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你打算什么时候进来?”门内传来一半红的声音,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啊?”合着一半红在等她吗?海桐赶忙进屋。
程州谨在琴桌前正襟危坐,已经做好弹琴的准备。一半红侧躺在床上,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幔半闭眼,神态懒懒地,好像海桐再不进来她就要睡着了。
“坐。”半躺着的人开了口,话是对海桐说的。她的手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海桐坐到她身边来。
“就不跟你挤了,我去坐那边。”海桐面上赔着笑,拒绝了她。一半红没说什么。
海桐在石凳上坐下,眼睛盯着程州谨,试图用眼神跟他交流。对面显然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低头摆弄琴。
海桐不知道程州谨有没有注意到她跟一半红的互动。她现在坐的这个位置离程州谨最近,一半红距他俩稍远,为的是有个万一好及时支援程州谨。唯一不好的是,一半红的卧室位于山顶,石洞朝外开了一个洞口,她现在离洞口仅几步之遥。
她总觉得一半红会对程州谨做些什么,心里防备着。反观程州谨,处之泰然,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味道了。
不过程州谨这么想也对。一半红都把他们五个囚在这里了,知道她想搞事他们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干瞪眼。
“那就有劳程公子了,开始吧。”一半红说。
程州谨双手略一抬,指尖落到琴弦上,一曲广陵散在石洞中缓缓奏响。别的不说,他琴弹得确实很好,曲子流畅自然,轻重急缓皆适宜。不看他的脸,便是完美的一场表演。奈何海桐面向程州谨坐着,程州谨的面容她是一览无遗。
一如既往的冷漠的一张脸,坐在那儿活像个机器人,半分感情也无。非要拿个人同他比一比的话,大概也只有法海、唐僧一类的人物能跟他一较高下了。
难怪一半红每次都在他身后听琴。很有先见之明。
琴音在洞中回响,一浪高过一浪,带得人心中的情感跌宕起伏,一层层涌向最高处。渐起渐落,迂回辗转,激昂的琴音转为似有若无细微的声音,最后寥寥几个单音收尾,一曲终了。
一缕浅绿色的光轻烟似的在石洞上方盘旋。程州谨敏锐地觉察到了,心下立刻便想到悬铃。
两种可能。其一,一半红不知道悬铃的存在,那么悬铃的灵力在一半红之上,她必是强族。之前她自称是普通精灵的一派说辞,全是谎话;其二,一半红知道悬铃存在,故意留下她,那悬铃到底为什么来山谷……
是为了我。这个答案刚浮上心头就被程州谨强行压了下去。不管是哪一种情况,悬铃的身份都值得怀疑——她已经两次跨越空间了。婺州时她跟守门人认识开了后门的说辞,这次不再适用。总不会正巧两个世界的守门人她都认识吧?
对于悬铃,他还是想尽力保持理智。在确定她身份之前。
虽然有时候理智并不听他的话。
程州谨猜想半天,海桐还在如听仙乐眼暂瞎的状态。怪只怪程州谨弹琴的画面太“美”,海桐听着忍不住闭上了眼。没声音了她也不敢睁开,等着一半红说话。万一她让程州谨再来一段呢?
就这么闭着眼,海桐突然感到脖子一紧。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蓝天白云,第二眼看到的是灰色的山石,第三眼才看到一半红阴狠的面容和她薅住自己衣领的手。不用再看了,她能想象得出她被一半红拎着悬在洞外的样子有多滑稽。
“为……”为什么?你不是要整程州谨吗?我多么无辜。就算是看在之前我每天哄你的份上,你也不该这么对我吧?由于话被打断,海桐只能腹诽。
“不做点什么吗?”一半红看着站在原地不动的程州谨说,“她好歹算是你的同伴吧?”
“不用。”程州谨镇静得很快,面对突发事件产生的瞬间的惊诧在他脸上已经找不到踪迹。
喂喂,就算知道她的技能,也不用表现得这么平静吧。哪怕委婉的表示一下关心也好啊。
“你再这样我可要放手了。”一半红威胁着,把手往外伸了一些。
程州谨面色如常,他理了理衣衫坐回原处,问道:“为什么突然这样?”
一半红看了眼可怜兮兮的海桐,冷笑道:“不为什么,好玩罢了。这山谷里谁生谁死,全看我心情。”
“的确,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告辞。”程州谨躬身行礼,转头就走。
“姓程的你就这么走了吗?你倒是帮我求求情啊!喂!”海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程州谨头也不回。
海桐长叹一声。她明白程州谨这么做是对的。如果一半红真对她起了杀心,在这个山谷里没有人能救她,说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