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王
沈离月的马车未至南安王府,路上被难民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饿极了,一刀子捅死了马,分刮马的尸体,就着未处理过的肉吃得狼吞虎咽,血盆大口。
沈离月吓得惊慌失措,整个身体蜷缩在马车旁抖如筛子,小春在一旁边哭边抱怨。
“小姐,这下怎么办,马没了我们怎么去借粮,都怪那三小姐,闲得慌来这破地方作甚,皆是刁民,小姐,我们回府吧,莫管这闲事了。”
沈离月抿唇摇了摇头,“不行,皎皎还在那,我不能弃皎皎不顾。”
今日雾浓,车轱辘滚过,掀起黄土,一辆马车驶过,在沈离月处停下,主人缓缓掀开帘子。
“不知小姐去往何处,在下可以载你一程。”
沈离月欣喜,赶忙俯身一拜,“南安王府,小女谢过公子。”
待沈离月进去后,她惊奇地发现,马车的主人带着铜面具,一身白衣一尘不染。
那人似不愿以真容面见世人,她一路未有多言,心中焦急赶着去往王府。
不知自己这个当阿姐的不在身边,皎皎一个小姑娘被难民们围在一起的时候,害不害怕。
马车至南安王府,沈离月向面具人道:“也许还得麻烦公子等一下,帮我把粮食运回去。”
那人淡淡道:“无事。”
沈离月颔首道谢,急急下马车,连信掉在马车上都未察觉。
面具人拾起信封,慢条斯理拆开抽出里面的两张纸,目光逐深。他抬手掀开帘子,递给走近的黑衣侍卫。
卢二接过信,神情愈来愈凝重,赞叹道:“想不到这沈家大小姐竟有如此见解谋略。”
萧容景摇了摇头,“不是她。”
男人眼眸漆黑深不见底,慢悠悠气定神闲道:“这上面字迹,与一位友人有几分相似。”
自上次宫宴过后,萧容景便清醒过来,但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他有意隐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暗中鸟儿好捉虫。
卢二郑重道:“属下定为殿下找到此人,除了她。”
“不必了。”萧容景手指轻叩着木板,轻描淡写道:“那人应该已经死了。”
粥棚内,沈皎面色苍白,血一滴滴溅在地上,裹着尘土流向难民,难民等得急不可耐,大声呵斥,踩着沈皎的血上前。
“这女人一定是骗我们,她阿姐这么久都不来,我们别跟她白费功夫了,”
随后一只瓷碗直直向沈皎砸去,沈皎紧闭双眼,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后,瓷碗碎在地上,沈皎睁开双眼,陆之慈挡在她的身前。
沈皎缓缓伸手,小心翼翼触碰他的脑袋,声音沙哑道:“痛么。”
陆之慈摇头,视线移至沈皎的手腕,“没有小姐痛。”
外面难民不停朝粥棚砸东西,扬言要杀了沈皎,沈皎望着眼前要冲上来的难民。
他们如洪水猛兽,扬起漫天黄土。愚蠢至极,沈皎不知是在说他们,还是在说自己。
“粮食来了,粮食来了。”
沈离月清冷的声音传来,霎时间,难民们调转方向朝粮食奔去,嘴里嚷嚷着活菩萨。
沈皎嘴唇苍白,手腕处鲜血涓涓,她扯了扯嘴角虚弱道,“终于到了……。”
紧接着天地一旋,视线逐渐模糊,她撇头倒去。
陆之慈揽住她的脖子,牵引着她倒在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用布料紧紧按住伤口,可不一会儿鲜血又染红布块。
陆之慈将她抱起,冲出粥棚,沈皎微睁着眼,她扯了扯陆之慈的胸前的衣衫,哽咽道。
“那个头上绑朱色带子的,方才……是他发号施令,引起群怒,他不是难民……”
“好,我会去抓住他的。”陆之慈望着沈皎身上刺眼的鲜血,眸中有了波澜。
“小姐先去治伤。”
沈离月从人群中挤出,见沈皎如此,惊慌失措道:“怎我出去借粮一会,皎皎便成这样。”
沈离月急得快哭出来,她转身跑向还停在路边的马车,敲着木板道。
“公子,我妹妹她受伤血流不止,恐有性命之忧,还请公子送小妹去医馆。”
语罢,她怕三番两次求助,那人会嫌麻烦,于是又补了一句,“她是吴兴沈氏三小姐,日后必有重谢。”
面具男人掀开帘子,“上来吧。”
“谢公子。”沈离月赶忙帮着陆之慈将沈皎送上去。
沈皎躺在车内,西郊的路颠簸,马车震得她手腕疼。
她缓缓睁开眼,虚弱至极,马车内宽敞,眼前坐着一个戴面具的男人。
应是面容被烧毁不愿面见世人,打铁铺的李大叔前些年被铁水烫伤了脸,便是这么干的。
可眼前这个男人,沈皎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可能是他身上隐隐流露出的气息,像是寒夜里的江,让人不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