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
不出盛宝珠所料,木匣底部还有一只花笺,果然是谢晏的字迹,大概意思是他明日清晨便要启程离开长安,让她不必挂念,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盛宝珠笑了笑,虽然谢晏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但这手字确实挺能唬人的,起码比她写得好看多了。
然而那笑意只是一瞬,随即她又陷入沉思,谢晏明日便要离开……这一去就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翌日清晨,天边一线鱼肚白。
城门前不远处,有一辆马车静静地停靠在道旁,没有悬挂府牌字样,只有一只风铃,偶尔发出清脆声响。
除了临川大长公主因身体年迈,不宜舟车劳顿,留在了长安,定安侯府其余人此番都要返回陈留。
盛宝珠坐在马车内看着谢家人路过,队伍中的人个个神情颓丧,只有车轮轱辘与马蹄声。她认出了马上的谢晏,他今日着的是玄色圆领袍,没了往日的纨绔风流,更添几分沉稳。
就在快过城门时,他忽而转过身,飞速朝这边招了招手。
盛宝珠仔细辨认他的口型,应该是——日后再见。
唇畔不由自主地漾起笑意,她挑起车缦,目送谢晏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城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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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外,盛辙战战兢兢地等候在原地,抬手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今日刚下朝,他就被内侍拦住,道是殿下传召。这一声殿下说的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是近日监国的太子殿下。
晋王被软禁于王府,定安侯府被罢兵权逐回故里,都这么久了……应该清算不到他盛某人的头上吧?
与他同样候在殿外的还有几位同僚,大家面面相觑,盛辙压低了嗓音问相熟之人:“哎,你可知殿下传召所为何事啊?”
那人摇了摇头:“这谁知道……”
他话还未说完,殿内有人来了,道是传盛少卿入殿。
盛辙一凛,理了理身上的官袍,稳步迈入殿内。
紫宸殿外殿,有博山炉青烟袅袅,是圣上常用的龙涎香,然而御案后却空无一人。
太子殿下坐在下首的案边,听到动静抬起头,嗓音温和:“盛少卿,是否有兴致与我手谈一局?”
刚下了朝,李存珩身上的朝服已经褪下,换上了常服,案几上摆着棋盘与黑白棋子,修长的指节拈着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
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眼前的只是位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先前朝堂上也有人担忧太子是否会优柔寡断,然而短短数月,朝廷上下已经领略过了这位储君的雷厉风行,以及阴晴不定。
盛辙恭敬行礼,诚实地答道:“回禀殿下,臣……确实不会对弈啊。”
“是吗?”
轻飘飘的一句询问,随后沉默半晌,盛辙维持着行礼的姿势许久,才听见李存珩疑惑地说道:“少卿怎么还站着?来人,赐座。”
盛辙内心腹诽,您不说谁敢坐啊,这是明摆着给他下马威呢。
他一壁谢过落座,一壁开始思忖起自己最近可是有哪里得罪了太子殿下,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盛家和谢家走得比较近的缘故。
内殿传来几声咳嗽,复又归于平静,盛辙猜想应当是圣上。这几个月圣上总是睡的时间多,醒的时间少,终日里昏昏沉沉,连奏折也只能一同交给太子批阅了。
李存珩又拈起白字落下,像是随意闲谈般问道:“听闻少卿与定安侯府有些渊源?”
有内侍端上茶盏,盛辙接过搁置一旁,心道果然,“内人确实出身陈留谢氏旁支,但已不知隔了多少代了,后来也不过是逢年过节走动走动罢了。昔日臣也与定安侯同朝为官,偶有交集,倒也算不上什么渊源。”
他说的是实话,盛家和谢家不过有个名义上的姻亲关系,谢玉荷又是很会交际的性子,一来二去也熟络些。不过若要说交集,还得是自家女儿和谢侯世子,要不是后来宝珠痴迷于太子殿下,说不定两家早就定亲了。这不,谢家人要回陈留,宝珠还非得去送送呢。
“是吗?”李存珩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不紧不慢地继续问,“盛家娘子似乎与定安侯世子走得很近。”
盛辙心中倒吸一口凉气,难道太子殿下对盛家的疑心还是没有消除?天地良心!盛家和晋王谋逆一事真的毫无瓜葛!
然而他面上只能借着饮茶掩饰,干笑两声:“不过是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罢了,算不得什么。内人这段日子缠绵病榻,才刚好些,宝珠忙得焦头烂额,算账算得头都晕了,哪还有心思去和外人走得近啊。”
随即他放下茶盏,又添上几句,“话说回来,多亏殿下遣医正来为内人诊治,殿下大恩,臣感激不尽。”
说着,他便起身欲行跪拜礼。
“少卿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鸿胪寺事务还得仰仗少卿。”
李存珩虚扶他一把,拦住了他的动作,又道,“既然夫人无恙,接下来的宫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