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9 章

看到晋阳公主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我忽然感到十分内疚，非常对她不起。毕竟，这个单纯善良的姑娘是被我亲手推进这火坑的。她的人生，本来应该和李渊其他女儿一样，到了及笄之年，被指婚给一个家世人品样样都好的驸马，在长安城建造公主府居住，从此夫妻恩爱，母慈子孝。平日里能时不时回宫面圣，或是与小姐妹喝茶游乐。然而却因为我当年的过错，亲手推了她出来顶锅，让她代我嫁来了突厥。突厥本是塞外蛮荒之地，之前的朋友圈子完全消失，本来就难解相思之苦。如果要是颉利可汗爱重她，倒也罢了，然而这颉利可汗心中却有别人，自她一嫁过来便消失不见，至今才回。若不是兰莎公主出面，她怕是至今还住在都城外。还能有谁能这般冷落自己的新婚妻子？

忽然想到了新婚燕尔时的我，与这晋阳公主真是同病相怜。婚前满满的憧憬和期盼，都被婚后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对一个女人来说，真是没有什么会比新婚的丈夫在成婚之前，就已爱上了别人更加痛苦了。何况我们的夫君也都是连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的人，对新婚时的我们简直是比冰还冷。那时的我，又比如今的晋阳公主好到哪里去了呢？

半是满怀愧疚，半是同病相怜，我怜惜地抱紧了晋阳公主，只感到她纤弱的身子在我怀中不停颤抖，可以想见她心中的悲苦。许久，她才停止了哭泣，用一双泪眼凝注着我，说：“二嫂，是不是我哪里惹人厌恶，为什么........可汗连瞧都不肯瞧我一眼？”

我忙说：“怎么会呢，公主这么美貌可爱，我见尤怜，可汗又怎会不动心？只是或许是他性格腼腆，不善表达，又或者国事繁重，因而冷落了公主........”

晋阳公主摇头道：“不是的，二嫂你不知道，我刚来突厥那天，在喜宴上是与颉利可汗第一次见面。他本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然而在见到我容貌的一瞬间，他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了。他充满惊愕，愤怒，痛苦地看着我，足有一分钟，然后转身忿而离席。从此之后，我就再也没能见过他，直到今日。而有传言说，颉利可汗一点也不喜欢我，执意要退婚。二嫂，我真是搞不懂这其中的原因。我虽然并不美貌，但是也不至于丑陋到被他如此厌恶的地步吧？若非兰莎公主，他连都城都不让我进，我和来送亲的人马这些日子一直驻扎在城外，直到一个月前才搬来这里。他......他既然如此厌恶我，又为何要娶我？”

我叹道：“也许是你和可汗之间并无缘分，这如何能怪你？你可否想过以后如何？如果他执意要退婚，对你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颉利可汗曾上书圣上，如若退婚，可对外宣称你只是送亲使者中的一员，对公主的声名全然无碍。这样公主可在长安另择驸马，不会有人议论此事的。”虽然我是不想永留突厥，但是若一直强迫这晋阳公主代我留在突厥，留在不爱他的男人身边，也未免对她过于残忍.......

晋阳公主止住了哭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她用一种如梦如幻的眼神，幽幽望着远方，喃喃道：“二嫂说的这些，我如何不知？本来我听到他要退婚的消息，是应当欢喜的，可是.......为何我的心里竟然那样的痛呢？其实是在不知不觉间，我心里，已经有了他呀。那日在喜宴上第一次见到他，他身着一袭金色的礼服，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如同天神下凡一般。他的容貌是那样的英俊，身材是那样高大，他的眼睛是海水蓝色，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一汪海洋，能将我吞噬一般。就只那匆匆一眼，就注定了他从此满满占据了我的心。二嫂，你笑话我也好，责骂我也好，我就这样.........不争气地爱上了这个对我不屑一顾的突厥可汗。我又如何会想再回大唐呢？他不理我也好，厌恶我也好，只要能留在他的身边，我此生就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