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云折羽像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躺在雪地里，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口，周围血染了一圈。

岳梨身上也很精彩，她累得够呛。因为云折羽实在是太抗揍了。每次以为他不会再爬起来的下一秒，他就又从地上跳了起来。

所以此刻她仍不敢松懈，一直死死地盯着他，防止他又突然爬起来反击。

但这一次他倒下的时间似乎太长了。若不是他呼出的空气冒出丝丝白烟，岳梨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还打吗？”她忍不住问道。

云折羽听见她的话，从放空中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打。

他想回答，但嘴角撕裂的伤口让他难以开口。

他动了动身子，慢慢从地上弓着身子站了起来。

他已经处在十分虚弱的境况之下，即使能重新站起来也会被一击而倒。

但岳梨并不阻止他。她知道他在与什么斗争。

所以她郑重地摆出了应敌的姿势。

然而云折羽只站起来一会，又摇摇晃晃地歪倒下去，单膝跪在雪地上。

强弩之末，再非意志可强撑。

“我不懂......”云折羽张嘴，嘴角的伤口又撕开，沁出血珠顺着下巴滴到雪地上。

他茫然地看了一圈。

林下风、岳梨、李之桃......

“为什么你们不恨呢？”他的眼神空洞又困惑。

“昔日英雄之子流落街头，被人唾弃了几十年，你为什么不恨？”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一次又一次，粉身碎骨，你为什么不恨？”

“诸年守着一颗心给一个薄情之人，你为什么不恨？”

他一个个问过去。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认真？”

“是我不该怪他们吗？我应该怪我自己，都是我的错吗？”

“你们......能不能回答我？”

“回答我！”

云折羽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嘴角的伤口被撕裂得更深。

为什么每个人都背负着苦难，却只有他一步步走进了深渊。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

不明白。想不明白。

他突然很想母亲。

好冷。

好想穿母亲织的厚衣服。然后什么都不想，闭上眼睛睡一觉。

“谁说我不恨。”岳梨开口，“我恨你。”

“你不恨吗？”她又问林下风。

林下风点头：“我也恨。”

李之桃也忍不住道：“我也恨。”

岳梨转过头：“看吧，我们也不是什么圣母圣父。”

“只是比起憎恶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想要珍惜的东西。为了不失去更珍惜的东西，我不得不放下恨。”

岳梨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没有那么好心。你到现在还活着不是因为我善良，而是因为你真的很抗揍。”

“可惜我没有什么要珍惜的东西。”云折羽笑得惨淡。

或者说，在他遇见值得珍惜的东西之前，他就已经没资格拥抱它了。

说了会话，他感觉力气又回来了些。“我们继续把这一架打完吧。”

岳梨垂眼道了声：“好。”

云折羽带血的嘴角弯出了一个虚弱的弧度。

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一样着急出手，而是边战边退。岳梨猜不透他的想法，这种打法除了让自己消耗得更痛苦，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林下风的眼神突然闪烁了一下，然后突然站了起来，向他们这边狂奔而来。

“抓住他！”

岳梨瞬间反应过来，下意识去扯他的衣袖。但是一片绿色的布料从她的手心像泥鳅一样再度滑走。

杨不沾，无人可沾，没有人可以留住他。不论是最初还是现在。

岳梨没想到他会在厚袍子里穿这件衣服。

自从云折羽说出自己身份后就再也没有穿过这件衣服。

愣神间，岳梨被他推开。

云折羽身后是万丈深渊。

她足尖点地稳住身形后，和林下风一同飞身向前，双双伸出手。

没有抓住。

云折羽的嘴一张一合。口型是：我没输。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像一片叶子落进悬崖，很快就没了影子。

只剩下两只手徒劳地在空气中无力地垂下。

一切突然安静下来。

停了许久的雪突然又开始下了。

茫茫野野，只要一夜，大地换新，什么都不会留下。

就像万载悠悠时光，无数道不清数不明的爱恨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尘埃一瞬，轻易斗转星移，轻易被埋没。

——一月后

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