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通常情况下，当有车的人说自己没有开车来，往往是想传达“你顺路载我一程吧”，或是“劳烦你把我送到我停车的地方可以吗”，之类的。这是夏晴雪的认知，她二选其一：

“要回去拿车吧？”

李梓辰合上书。店内只余他们二人，男人坐在两张桌椅外，好像确实是在等着什么。夏晴雪不便猜测，只能听他说：“嗯。”

这时她才反应并明白过来，尽管榭慢距离对方公司不远，但就算是李梓辰也不大会想在夜晚自己走回去的。她茅塞顿开，说话的语气也自在起来：“你要等等我吗？我顺路载你过去。”

“好。”李梓辰重新翻开书，注意力回到书页上。

夏晴雪继续摆椅子，她抬眼扫到那桌上的马克杯，问：“还要肉桂茶吗？”

“不用了。”李梓辰微笑回道。

还是不想来客的杯子是空的，夏晴雪又问：“温水呢？”

对方再次回绝。

着手的活儿没有因对话停下，抹布来回擦拭着木凳，夏晴雪想了想说：“那我动作快一点。”

“好。”李梓辰颔首。

突如其来的一阵烦躁，夏晴雪背过身去继续打扫。她回来端杯子时，对方是浑然沉浸在了那本绘本当中，目不斜视，头也没抬。小兔子的冒险什么的，竟让他如此着迷吗？夏晴雪觉得不可思议，趁着“还是倒杯温水吧”的空隙，她偷偷瞄了眼对方——确实看得入迷。

来的人大多偏爱童书吧，常有人看着看着就会和邻座一同读起来的。想到这儿，夏晴雪决心改天可再去搜罗几本，前些时间她也有发现好些有趣的立体册。

店面不大，她很快收拾好，走在李梓辰后出来，右边吹来阵阵凉风。

“在那边。”她指了指停车的方向才摸着锁孔去锁门。

李梓辰应了声，高大的身躯动了，街道的灯光打到夏晴雪身上，风小了。“星期天晚上人很多啊。”他波澜不惊地说出一个观察，不算贸然，代入人和物又透着某种滑稽。

“大家都喜欢茶碗爷爷的咖啡。”夏晴雪锁好门往车边走去，“他在的时候，人就更多了。”她等对方上车后才钻进驾驶座，暖气开启前，旁边的李梓辰已经绑好了安全带。夏晴雪搓搓手，又往暖暖的出风口放了放，边启动车子边说道：“对了，今天从爷爷那里听说了件事……”

李梓辰应该是在听，夏晴雪见他不插嘴，也便顺着说下去了，到最后问：“太抽象了，愿望什么的，有这么大的力量？”

她说着准备打转弯灯，方向盘却突然被正了正，猝不及防地，是李梓辰把左手搭了过来，不过也就放了那么一秒不到。“直接回家吧。”他把手放回腿上。

“哦好。”车辆直行驶过交通灯，夏晴雪快速瞥了对方一眼，问，“不去开车了吗？”

李梓辰撑着侧脸，直视前方：“不用了，明天打车也行。”

“那真的直接回去咯？”夏晴雪在下一个路口到来前向他确定。

“嗯。”他说，“不是还没说完么？”

夏晴雪略吃惊，但“啊原来你有在听”这样冒犯的小心思当然没好意思表露出来。“啊是，不过茶碗爷爷可能只是想安慰我？随口一提的。”她注意着路况，放稳车速。

“安慰”这样的词让身旁的人陷入了一段极短的思索，一小下的沉默后，李梓辰开口道：

“除了身体，还有没有其他不舒服？”

关心无错，夏晴雪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地再回答一遍：“没有，好着呢。”

“比如现在呢？”他又问道，难得由他开启一个话题，还意外地坚持，虽说问题有些意味不明。夏晴雪自然是没听懂，她盯着前方独自消化了半分钟，最终迷迷糊糊地“啊”了声。李梓辰不以为意，他没有反思自己表达或不清晰的自觉，但有在这场对话里随时恭候：“害怕坐车吗？”

夏晴雪想起了之前那一瞬出现过的局促感——现在已经找不到了——路面那么宽，她镇定地握着方向盘说：“没事，现在没有了。”这是在关心她？夏晴雪用余光迅速看了眼对方。路灯投射下的道道光间隔均匀地掠过车面，从车内人的身上以见不到停留的速度经过，一明一暗的条纹往后退，像夜车车轮滚动过的轨道，像被飞速拉出的黑白胶卷。

因为摸不到，就更不能随意揣度了。夏晴雪嘴唇抿着，嘴角翘了翘，眼睛眯了眯道：“没那么脆弱的，不用担心。”她顿了顿，“或者说，谢谢担心？”

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留在榭慢等她？夏晴雪猜想。

“嗯，不担心，你也不用担心。”李梓辰说，“像茶碗爷爷说的，会找到办法的。”

“好！”她发出轻快一声。

“记不记得第一次去医生那里时她也说过，潜能可能一直沉睡，也会在紧急关头被激发？”李梓辰拾起前话，细细分析，“我想茶碗爷爷说的会不会也是差不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