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是我把你养大的!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居然这么报答我!陷害你老娘!”
李亦许握紧了双拳,隐忍而又愤恨地否认:“你不是我母亲。”
“我怎么不是?”费姨瞪着他问,“我把你养大了!我就是你老娘!”
“你不是。”李亦许继续否认。不论费姨问多少遍,他只是重复这三个字。
许亦厘说的是对的,之前他不忍心报警,只是因为太盲目也太胆怯,不肯忍受剥离情感的痛苦。
李亦许意识到了一点:费姨表面上对他的情感是虚假的。他对费姨的情感亦然。
费姨用尽无数肮脏的词汇,不知疲惫地诅咒着李亦许,直到探视时间结束,被狱警带走了。
李亦许看着她孱弱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门前。费姨的确恨他,没再回头。
律师在大厅等他,见李亦许出来,关心地问:“亦许,你还好吗?”
李亦许其实不太想说话,但出于尊重还是回了句:“我很好,谢谢。”
“出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点报警呢?”律师感叹,“长达十年的虐待啊,那个女人真是个魔鬼。”
听费姨叫骂那么久,李亦许不是很有精神了,强撑着问:“我可以走了吗?”
“等等,”律师递来一张名片,“这是我一朋友,很有名的心理医生,你可以找他帮你看看。”
李亦许无所适从地看着那张名片,心想,原来他的确是一个病人,连律师这个不相关的人都觉察到了。
“你不是要高考了吗?影响到备考就不好了,”律师叹了口气,向他承诺,“放心吧,我这朋友很专业,肯定能治好你。”
李亦许并不相信律师的话。他觉得自己是治不好的。
许亦厘等在公安局门口,正无所事事地伸脚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听见李亦许过来,抬头便笑了。
“你出来了?”她没问李亦许感受如何。
李亦许点了点头,把印有“朱希强”三个字的名片交给她问:“律师介绍给我的心理医生,你说我要不要去?”
出乎他意料的是,许亦厘接过名片,连看都没看一眼,有些无所谓地说:“你想去就去吧。”
李亦许哦了一声,拿回名片,装进钱包里。
“你进去之前,想跟我说什么?”许亦厘问。刚才她看出来了。
李亦许看了她一眼,又马上移开目光,将视线转移到她帽衫的抽绳上,缓缓地说:“我是在想,以后我就得独立生活了。”
“是啊,”他听见许亦厘笑了,“恭喜你,自由了。”
李亦许却并不感到轻松,反而心事重重。他又想起幼时独自一人蜗居在阁楼的孤单生活。躺在床上不抱希望地活着,最窒闷的时候,他产生一个想法:人生本就是由许多无意义之事组成的。
当离开费姨之后,他来到一个临界点,即将跨入人生的下一阶段。他重获自由和新生,却找不到今后的意义如何。他的确孤单了很久,也习惯了寂寞,但许亦厘的出现让他有了一点希望,让他觉得存在这世间是有一些意义的。
“许亦厘,以后你还愿意陪我吗?”李亦许垂下头来,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
这种行为其实叫做撒娇,如果是平时的许亦厘,一定会随随便便地对他笑又对他点头,说她愿意。
但那一天许亦厘似乎有些反常。
她没有笑,也没有给予李亦许肯定的答复。
她转头看向路前方的车水马龙,混迹在尘世的喧嚣之中,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李亦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