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命
两行眼泪啪嗒啪嗒滴落,打在地上。
还好。
好像一个濒临绝望的人突然被猛地拉回现世。
他忘了对方的名字、外貌,甚至点点滴滴的相处,在记忆里都变得模糊不清。
还好手环依旧,他才能不停地安慰自己对方没有离开,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梁信看他突然跟犯病了一样抱着脑袋流泪,脸色惨白的难看,心里便着急起来,一把把他扯起来,提高声音:“你到底怎么了?”
这人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她问了那一声后,对方好像如梦初醒一样,回过神来,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说:“没事。”
他一如往常。
梁信可不相信他的话,冷着脸几乎拖着他在街上大步走,往她府里赶过去,平时会排斥提出抗拒的某人竟然表示出了超乎常理的温顺和不在意,好像就由着她粗暴地在街上拖着。
很快,他就见到一个花胡子的老人,老人眯着眼睛看他,可能因为太老了,林意对她微笑颔首。
老人便对他身体进行了一系列检查,然后皱起眉对旁边的梁信说:“这年轻人身体不太好啊。”
梁信问:“有什么可以养的办法?”
老人:“还能怎么养,吃好睡好玩好呗,以后可不能受到重创了。”
林意叫了一声:“我身体很好。”
老人眼睛一瞪,“好什么好?你看看你这身体被你造成了什么样子?以前没少打架吧?”
她语气极其严厉。
林意尴尬极了,怎么在这人口里他就成了整天打架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于是他噤声了。
然后老人坐下来,又仔仔细细端详他的脸,“年轻人,你长这副模样吗?”
我靠。
高人啊。
林意认真起来,“这是我易容后的。”
老人:“卸了。”
“啊?”
林意扭头看梁信,对方也看着他,吐出两个字:“卸了。”
又加了句:“不用担心她。”
梁信声音尽量放缓柔和,只是脸上那副阴郁表情怎么看也不像是平和的样子。
好吧。
林意半信半疑把伪装卸掉,露出本相,俊美温柔十分白净的长相。
老人细细地端详,那双漆黑的眼睛如同深渊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林意被她看得心里发慌,正想移过头去,却听见对方突然叹道:“小子,你命很薄啊,是修士吧?”
听到命薄,林意还没来得及回答,旁边的梁信却冲到老人面前,深吸口气,“怎么薄了?”
老人摇头,“一个修士啊,确实可惜了,老朽只是略懂些皮毛,粗看,仅余百年啊。”
“什么?”
梁信手猛地将桌子抓出一个深坑,“你不要胡说!”
百年?
什么概念?
如果一个修士百年就死了,那只能称得上早夭,哪个修士这么命短呢?
老人摇头:“那你就当我在胡说吧。”
相比于梁信,林意倒是特别平和地接受了这个消息,毕竟他本来就只有几十年可活,现在加到一百,其实倒是便宜他了。
梁信倒是不信邪,起初脸色冷得吓人,在看到林意苍白的脸后,脸色才缓缓柔和,试图安慰他,“她胡说的,你不用在意,人年纪大了确实容易说些胡话。”
林意将面罩带上,笑了笑,“没关系,我也无所谓。”
梁信不说话了,嘴角绷紧,今日出门时那副轻松愉悦的表情早就荡然无存。
林意见她情绪不佳,又说:“对不起,让你操心了,其实我本来就是凡人,活一百岁已经够了,我知足了。”
对方一言不发。
梁信带着他急匆匆地回去,刚一回到府内,就吩咐侍从把他看牢,走哪儿去都得盯着,然后踏着夜色御剑离开。
这一切都匆忙极了,林意突然怨起那个老人了,说这么直接做什么。
真是的。
他真的一点都不想梁信为了他的事操心了。
更多的人看着他,那些人不会对他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却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他不喜欢被人盯着。
可是如果是梁信派来的人,那就算了吧。
毕竟是他又让对方操心的。
仰躺在床上,他掀起袖子,上次刻上去的伤口已经长合了,其实如果他及时去补,不让它愈合的话,是完全可以的。
只是他忘了。
他开始遗忘所有关于对方的事。
对方仅仅只留给他一个影子而已,虚无缥缈没有定型的影子。
他想,要是对方再也不回来了,他会不会彻底忘掉对方的存在?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