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
一排两个位置,过道右边已经坐满,只剩下左边中间一排以及后边的位置。
没过一会儿,左边中间来了一对老夫妻,沈听薇坐在后排最里侧,现在只剩她相连的位置没有坐人。
不知昨晚是不是过于兴奋,她睡得不太好。包里自备了眼罩和耳塞,她没等那人过来,放平座椅后顺势倚靠下来。
飞机上很安静,静到连空姐的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垂臂,尽量保持放松的姿态,在正式起飞之前打算小小地眯盹一番。
耳边骤然惊起皮鞋踢踏的声响。
由远及近,由重及轻,富有节奏地落在地毯上。
沈听薇没有摘眼罩,微微挪动手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脸颊划过一阵风,那人落座,身上带有浅约的香气。
柔和清冽的雪松前调,掺杂些许的玫瑰沉香,香根草和檀木的后调紧跟其上,随皮肤慢慢扩散,给人一种尔雅、沉静的感觉。
鼻尖一嗅,凉妩不浓。
更像是北风呼啸而过裹挟的一丝清冷。
沈听薇屏息,耳廓微动,能感觉到那人坐下之后扣绑安全带的声音。
啪嗒的声响在座位间传递,他动作极轻,不像是能打扰她。
她的眼罩并未完全密不透风,往后一仰,能够清晰地觉察到缝隙处隐约传来的光亮。顺着那道光线,她看到了那人的鞋履,一双无任何修饰的男士漆皮德比鞋。
纯黑色,帮面柔软光滑。鞋尖长括,沾了点点的灰。那人双腿交曲,姿态松漫,腿型修长笔直。
光瞄到那眼鞋就知道价值不菲。
沈听薇无意与他套近乎,一歪身,往旁边支了支。
空姐过来问话,问他们需要什么。
“您好女士,飞机即将起飞,请问您需要盖毯吗?”
“嗯。”
躺了半天身上有些冷飕飕,她没有拒绝,要了一条过来。
空姐将折叠的毛毯展开,放到她身上。一不小心,遮住旁边那人正在翻阅杂志的视野。
“不好意思,先生。”
空姐下意识地表达歉意,沈听薇明显能感觉到那人手臂曲拐,不经意间触碰到她。
薄薄的衬衣没有掩盖住温煦的体温,他动作停滞两秒,遗留些许温度。
沈听薇心一悸,大脑短暂地空白。
“抱歉,先生。打扰到您了。”
空姐再次化解了尴尬,曼妙的声音响彻在两人中间。
男人轻咳,淡沉的声音断断续续。
沈听薇顾不上听,一茬茬困意朝她袭来。
中途醒过一次,用餐时间,恰巧男人去上了洗手间。
沈听薇小声问空姐:“您好,能不能麻烦给我一只笔?”
空姐将笔递给她。
她没有用餐,而是在扔垃圾的纸袋背面画起了简笔画。
虽说不是第一次旅行,也不是第一次乘飞机,她就是想将出行的画面记录一刻。
不到三分钟,层层叠嶂的云霄画好了。一片一片灰色脉壑,连云麓都沐浴在炽烈的阳光底下。
她丝毫没有饥饿感,重新戴上眼罩。
男人回来了,紧跟着要了一杯咖啡。
“Thank you!”
简单的音节,舌尖卷翘,非常纯正的英式口音。略带一点鼻音,音调隐隐下沉。
相较于她这个英语系毕业的科班生毫不逊色。
沈听薇耳风倏动,聆听他接下来的动作。
空姐的笑声羞赧了些,温声细语:“先生,请问您还有其他需要的吗?”
“不用了。”
男人回她,没有再进一步动作。
沈听薇不清楚什么时候睡着的,总之,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她睡得迷迷糊糊。
飞机着陆,失重感再次而来。伴随着巨大阻力,震耳欲聋的声音撕裂天际。
持续不断的闷雷坠于耳畔。
当机翼冲破阻力,滑轮在停机坪滑翔,一霎,她被猛然惊醒。
张惶着去捉眼前的事和物,混沌的记忆停留在梦里。
一双遒劲温实的手掌稳稳接住她。
指尖与指尖的触碰,剐蹭着若有似无的凉意,掌心与掌心合缝契合,这场梦尽管惊险却并不怎么恼人。
“女士,您没事吧?”
眼罩一摘,发现旁边站着一名机组工作人员。一身蓝色制服,笑容委婉,礼貌又拘谨。
向书雁和刘洁顺过道依次挨过人群,“听薇,下飞机了。你不会睡着了吧?”
向书雁清锣般的嗓音穿过耳际,沈听薇猝然尴尬,“哦,那下去吧。”
忙不迭跟着她们。
后知后觉身边那位同乘的男士早已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