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同谋(7)
在骆美宁前方,握紧了手中桃木剑柄;君莫言腿软筋麻,脑中混沌沌一团,口中絮叨声骤然止住。
独独骆美宁褪去惊疑。
这双眼比借鬼神鉴瞧得更加明晰,那梦中面容此刻于伥鬼脸上铺展开来:此女五官圆钝,眼角嵌痣。
似魂魄不稳,腰侧向外逸散着缕缕鬼气,身形较骆美宁此前见识过的更淡些。
瞧这样子,大抵是老夫妻口中独女,葵葵。
亏那老妪夜夜提着灯笼苦等,怎奈何魂已成鬼,白发人送黑发人。
伥鬼将人皮慢慢展开,两指轻抚其上细小的孔洞,似在指责骆美宁一把洒出的香灰灼坏了她的一身华裳。
“啊——”悠悠长尖细细的一声高叫。
伥鬼能出声,却说不了话。
这声与她曾发出的哭泣一般,如今靠得近了,听得人头晕眼热、双目发花。
可骆美宁不惧她,稳住心神暗忖:鬼罢了,见得还少吗?
她瞧瞧将余光在四处梭巡,唯恐方才拖走小厮二狗的大虫出其不意自雾气中窜出。
好在山雾只将将圈住周遭山林,却未及顶处开阔地。
“葵葵。”
骆美宁镇定唤出一句,“是你吗?”
伥鬼霎时睁大了眼,她止了声儿,与骆美宁面面相觑半晌。
半晌,似生气般将手中皮囊抖了抖,掀起一阵阴风,风把篝火中已然烧尽的干柴拱至半空打着旋儿。
一时,火星在半空弥散,恍若群魔乱舞。
君莫言哪里见过这场面,见张人皮衣裳似得在半空晃荡,一双腿颤着颤着,人一歪,倒在篝火边便不省人事了。
......
伊三水捏紧了剑柄,除去皮裳,他只能借鬼神鉴识得半空一团微微亮白。
现与伥鬼离得如此近,此时不反击更待何时?
但愿这从道士观里取来的木剑有些作用,他屏气凝神,挽起桃木剑便要朝荧白挑去。
“等等。”
骆美宁匆匆揽住了他掣出的右手,将那把自老夫妻处得来的弓箭予他,缓声道:“姐姐先走。”
她把人往后推,令伊三水先上树。
既久不见四周有猛虎身影,骆美宁便揣测那大虫正享用小厮去了。
那张夫妻处得来的绣花手帕还揣在自己怀里。
若真拘了二狗,伥鬼葵葵便算是了了宿命,伥鬼一旦替代,会成自由之身。
虽对不住那被虎拖入林中的小厮二狗,却也算面见了老夫妻的哑女。
骆美宁抚着胸口轻喘两声,她不惧招摇的风火,反倒迎着伥鬼靠近两步,壮着胆子道歉:“对不住,方才不该用香灰烧你。”
伥鬼朝她低吼一句,遂咧开嘴巴,面相顿时变得浮夸狰狞,露出其中森森獠牙。
“若你摆明身份,我又怎会害你?”她取出胸口手帕攥在手心,徐徐诱导:“我认得你,葵葵是吗?”
伥鬼不言,却住了怪相,半晌,摆出道手势。
骆美宁瞧不懂手语,只知道她动作颇像那老叟。
“我才见过你阿耶阿娘。”
一番比划,阴风停火舌住。
似怒火将息,骆美宁忙趁此机会将手帕托至她面前,摆笑道:“他们托我将东西带给你。”
“他们......”
一席话未完,骆美宁只见伥鬼探出双手将她朝后一推,身后一股大力顺势将她自原地拖拽回转。
利爪撕裂鬼影,伥鬼哀嚎着散了身形,骆美宁眼前冒出道花影。
拽她的,是尚未攀上树的伊三水,而破开伥鬼身形从雾中冲出的,便是那只窝藏林中、年事已高的大虎。
见虎出,须臾间,恨不得临空架起风云一般,两人相搀着急退二步。
“上去!”
将人拽至青松树边的伊三水架起手臂,微微躬身,喝令骆美宁攀附于他肩上,借力高高跃起、跨步而上。
无闲暇多想,骆美宁下意识顺势为之,三两步蹬上树梢。
正稳了身子准备反手去捞伊三水,却发现‘她’只立在树边,高高递出张木弓,并不跟来。
伊三水凝神望了她一眼,“坐稳了。”撂下背篓与手中桃木剑,回身立于篝火边。
大虎方将与骆美宁擦身而过,这会儿见人上了树,便在山顶边沿来回踱着步子,伺机而动。
现如今,它被火光一照,更显精瘦:脊背骨浮凸,腹部干瘪,大抵饿了许久。
怪的是,一张虎嘴边不见有丝毫血腥——它并未吃掉拖走的小厮二狗。
而已然晕厥的君莫言正仰躺在树边,若方才骆美宁尚在树下时,大虎目标是他,只怕已经得手。
视线在几人之间转了那么一圈,骆美宁才惊出身冷汗:这老虎约莫是冲着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