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鬼同谋(3)
她强打起精神,告诫自己既然拿了弓,便需在后掩护。
骆美宁猫着腰、眯了眼,随伊三水脚步而动,只等草中物现身。
又听哗哗一阵水响,她还未瞧清,一双眼眸便被伊三水利落挥袖盖住,听‘她’厉声道:“谁?”
是人?
那边即刻传出一句反问,“谁?”
又一阵拨草窸窣响,伊三水遂将袍袖收回,一蓄短须的小年轻自草丛冒出。
他双手还理着腰带,两枚豆目在她二人面上逛了一圈,意味深长地哼了声,“原来是道姑啊。”
末了,他又朝身后大叫,“少爷!少爷快来,小的逮着人了,活的!”
说罢,他迈大步横刀立马似地于草丛中跨站开来,对伊三水与骆美宁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
哪知道,小厮话未说完,伊三水便收了桃木剑,横掌往他脖颈边一劈,正中他麻筋。
这高山人迹罕至,便是匪徒都不聚于此,若成天于此处收过路费,怕是得饿死。
恍然间,小厮眼冒金星。
骆美宁来不及感慨伊三水一身好功夫,她不禁发出道嗤笑:这位嘴中唤‘少爷’的小厮人还不及伊三水高,如今散了气,将将朝他那赶来的少爷怀里倒去。
“二狗子?”赶来的白面书生忙掐小厮人中,拽着他肩膀唤,“二狗子,你怎么了?”
白面书生欲昂首责备,却迎着日光瞧见伊三水那张略带怒气的俏脸,话到嘴边转了个大弯,“仙、仙姑?”
小厮虽通身麻涨,理智尚存,他哪管自家少爷瞧别人姑娘瞧得晃了神,张嘴便叫,“什么仙姑,两个道家婆娘,就是高个的劈了小的!”
“无礼!”
白面书生高声呵斥,他将拳置于唇边装模作样轻咳两声,“仙姑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伊三水眯起眼瞧了白面书生片刻,可谓是半点脸面不给,将人视作无物,遂回身瞥了骆美宁一眼,跨步便走。
骆美宁亦步亦趋,乐得嘴角上扬,颇有狐假虎威之势。
只听身后那小厮对书生道:“您什么身份,何须对两个小娘皮毕恭毕敬?”
闻声似是书生扶了小厮起身,脚步慌乱,又随即碾了上来。
伊三水抬手,精准捉了骆美宁未拎弓的胳膊,带着她愈走愈快,直至余光内草树山花都作了残影。
疾驰半晌,再不见有声。
应该是甩掉了两人。
白面书生身边小厮且斗不过女子,还胆敢擅闯深山老林,真是什么人都有。
......
山路层层盘旋向上,她二个一前一后、一高一低。
骆美宁不自觉又仰视起伊三水来,她真诚称赞,“三水姐姐太厉害了。”
亏她自诩自力更生,与之相比,自己倒像个木讷无用的丫鬟。
眼前一段山路杂草渐消,山石耸立,伊三水随即松了她手,令她走在前边,“我背有竹篓,恐遮挡你视线。”
骆美宁连忙应下照做,她不再费时力感怀,只庆幸自己择了伊三水作伴,当真可靠之选。
又行一段,飘然恍惚间,身畔似有野云相随,唯那圆日仍旧高悬。
自山畔远眺,千百里间一览无余,邻镇似在脚下,惶惶恐惧之心顷刻荡然无存。
伊三水难得主动开口,她低声道:“悲悯心非人人能有,你能与他者共情,便是做道姑的必备之心;鬼神之说虚无缥缈,到底还是抚慰生者。”
少顷,骆美宁才知‘她’是在回复自己在林间悲叹之言。
“南下路迢迢,既那老妪说她与你我有缘,说不定真能与她独女葵葵相见。”
伊三水嗓音深沉、略低哑,却极具说服力,抚慰人心,“若不能相见,也怪不得你我,好似她女葵葵未回便有念想一般,算是我二人为她这念想多备份保障。”
骆美宁接过芍药手帕许诺时便是这种心态,听伊三水想法与她一般无二,心间愈发坚定。
她蓦然回首,立于微高处俯身捧起伊三水一双骨节分明的纤纤手,感动之余言语浮夸,“三水姐姐深知我心,如若细数在世亲历之事,同姐姐一块儿抽到短签离观最为不悔。”
听罢,伊三水目光闪烁,敛眸回避。
遽然,“嗷呜——”一啸吼声乘云而上,搅乱一汪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