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二十二
【伊邪那岐大人……】
【这个世界上永恒不灭的神明……】
【我尊贵的父神——】
【我在想,花朵凋零,来年仍会绽放——这世上既有不灭的「生」,那是否也会有复生的「死」?】
【……我遇到了一个人类的亡灵……】
……
须佐之男如她所愿没有再说了,因为她紧紧地抱着他,脸颊贴着对方跳动的胸口,双手绕过他纤瘦的腰身,又细又长的指尖像柔软的藤蔓攀爬延伸,沿着少年的脊梁缓慢地游走至起伏的肩胛骨,她放任自己像株糜烂的花枝,攀倚着他这道足以支撑她苟延残喘的黑篱。
他对此不知所措,特别是在她不断啜泣的情况下。
金黄的向日葵安静地摇曳,几片花瓣脱离花枝七零八落地垂在地上,少年人的四肢像春日的枝桠般展开,两道隐约可见青筋脉络的手臂胡乱地摆了两下,最后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他只能发出一种苍白的声音:“你可真是个爱哭鬼……”
那是一种由无措所延展而出的无奈,他僵硬地立在原地,全然不敢后退或偏倚地承接着她的重量,直至她的拥抱缠绕着覆盖了这位比她还矮上些许的少年神明的身躯,将他近乎蛮横地放倒在地。
这一次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嘴角翕动了一下后,僵持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耳边的哭声变得愈发微弱,春日的午后,阳光的尘埃在空气中浮动。
细碎的光影从屋舍的罅隙间透出,属于他的暖色覆盖着她的红裙,光影在细密的衣褶上淌动。
明日朝温顺地躺在他怀中,被他的气息所包裹,待到彻底冷静下来后,天色已经临近傍晚。
残阳的暮色染红了天边,很快又随着飘逝的流云归于深沉的幽暗。
有隐隐的雷鸣从云层之上翻涌而来,毛茸茸的小家伙抖擞着一身金色的绒毛,用爪子扒拉垂在地上的花朵。
期间,须佐之男仿佛化作了一尊没有声音的地藏石像,只是安静地等待她自己不再哭泣。
他总是这样沉默又具备耐心。
她自己慢半拍地从这样的神明身上爬起来,摸黑抱起那束向日葵,在他安静的目光中走向屋外。
屋外飘起春夜的绵绵细雨。
月亮和星星不见踪迹,浓云之上有苍蓝的闪电盘踞,袭凉的晚风纷纷扰扰地穿过她的身体。
她站在屋檐下,听见身后追出来的声音轻轻问:“你现在就要走吗?”
她点了点头,随即头也不回地踏入了没有停歇的春雨中。
黑灯瞎火的山林,雨声淅淅沥沥。
无数多余的喧嚣被滤去,一望无际的绿意变成灰蒙蒙的云烟,连绵的山峦浸在黑夜的薄雾中,向着远方伸展开去。
她听到被雨水泡得发软的土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撼天的雷声轰隆隆,仿佛能穿破耳膜。
但是,她没有退缩。
满目的春雨落下来,尽数穿过她仍然饱受灼痛的身体,她仰头,怀抱着由神明所赠予的礼物,在惊雷之下,不断地往前走。
身后有纤瘦而静谧的影子跟来。
翻涌的树海垂着枝条,林立的灌木丛熙熙攘攘,冷雾卷着氤氲的水汽弥漫眼帘。
她心有所觉地回头时,苍穹之上闪过落雷。
刺目的冷光割裂雨幕。
被雨淋湿的少年耷拉着发梢,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没有撑伞也没有带遮笠,断了线的雨珠从他的脸颊、下巴、衣角坠落,像感受不到冷一样,他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只是站在那,明亮的眼睛像蜇伏的野兽,越过偌大的雨幕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肃穆而寂寥。
“须佐之男……”她终于忍不住呼唤他的名字:“……你为什么跟来了?”
以此为信号,两颗镶嵌在眉骨下的琥珀石动了动。
“你是妖鬼……”他略带迟疑的声音被夜风撞得支离破碎的:“如今妖鬼横行,魔物作乱,很多人类都被杀了……”
“你是担心我之后会伤害人类吗?”她轻轻笑道。
他一顿。
隔着朦胧的雨水,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并没有生气,反倒轻轻地笑出声来:“我说了,你要么就在这里阻止我,要么就放我离开,只要我还有意识,我就一定要去黄泉之国。”
他却是轻轻摇了摇头:“你一个人根本去不了黄泉之国,现在世间妖鬼横行,人类与鬼族的战争已持续多年,我从高天之上一路来到这里,到处都是尸横遍野。”
也许是淋了雨的缘故,他的脸上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和血色,活泼和明媚仿佛不存在于他的眼中。
尚且年幼的神明空茫茫地说:“妖鬼暴虐无道,连同族都可相食残杀,我有很多人类朋友都死在它们手中,而这里是我父神携神族抵御鬼族才拥有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