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记二十
身子几乎因为那样的力度背过去,那些因疼痛而打颤的四肢下意识动起来,开始不断地后退,想要逃跑。
但是,她的嘴巴不受控制,依旧在说:「明明是因为您忌妒我的母亲……」
意料之中的疼痛像追来的鞭子扇在她脸上,纵使她连滚带爬地后退,对方带着怒火的惩罚也像野兽一般连连追来。
可是她没有停下笑。
她的姨母怒吼着让她住嘴,像是要掐死她一样,将她逼至无处可逃的墙角。
可怕的影子笼罩下来,她蜷缩成一团,但是,奇怪的是,那一瞬间,并不觉得害怕,相反,一种快意的报复感从心中升腾而起。
她微笑道:「明明是因为您得不到心爱之人的垂青……」
就此,重重的巴掌再次落在了她身上。
可是,她的姨母越生气,打她打得越狠,她就越开心。
那个时候,疼痛好像已经不单单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一种胜利的象征。
那种胜利的快感美妙得难以形容,她觉得,就算对方抓挠她的长发、撕拦她的脸,就算被打得血破血流,就算因此死去,那一天,也是她的胜利。
……那是勇敢的反抗?还是正值年少的叛逆?
——已经分不清。
但她心里很清楚,那是一种病态的、不正常的情感倾向。
她知道,自己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可她却控制不住自己滑向那样的地狱。
她还知道,疼痛说出来也不会得到安抚和怜惜。
所以,她几乎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疼。
但是,光影缱绻的春日,太阳所化的业火炙烤着她,她在漫天的花海中,眼泪簌簌地落,突然对须佐之男说:“好疼啊……”
“好疼啊,须佐之男……”
就此,胸口处穿过的雷枪突然消失了。
眼帘中,金黄的花海如麦浪般起伏,在他本欲离去的脚步旁掀起一波又一波波澜。
少年的眼睫像被惊飞的蝴蝶似的,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他翕合嘴角,纤瘦的身影顿住,既而开始往前走。
他像一只谨慎又敏感的小动物,漫过蓝天白云下的花海,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她流着泪,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他在她的注视中变得愈发迟疑,许是害怕她直白而又灼烧的目光,他微微偏开瞳孔,垂下了眼睫。
但随着他的走近,身上的禁锢越来越少,既胸口的雷枪消失后,就是双脚上的,当将她钉在原地的力量骤然撤去时,她已经站不稳,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了花田里,低着头,啜泣着匍匐在地。
春日的新泥和雨露潮湿。
草叶下有序绕过的蚂蚁贴着她的鼻尖。
漆黑的长发垂坠,纷纷扰扰地掩盖了她的脸。
透过浮动的火光,她看到了一只小心翼翼伸到了她面前的手。
葱白的指尖发着细小的颤,像是胆怯的孩子一般,被风吹过骨节分明的指缝。
当她的眼泪落下砸在了他的掌心上时,他像被烫着了一般猛然一颤,但是依旧摊在她的眼前,像当年初见那般,安静且耐心地等待她的回应。
她看着那只手。
仅仅是看着那只手,仅仅是看着它,她就仿佛能回忆起它曾经的柔软与温度,曾经,被它牵着,被它拥抱,由它赋予的安心感就像黑暗里的日光,照进她荒野一片的心间。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递上前去。
她只是轻轻呢喃道:“你总是这样……”
“这样温柔……”
“善良……”
“天真……”
伴随着最后的话音落下,她突然猛地抬头扑上前去,狠狠地将那个少年撞了个趔趄,跨坐在他身上,死死地掐住了他的喉咙:“——又这么残忍!”
山野中,有惊飞的白鸟掠过天际,在她身下剧烈挣扎起来的须佐之男周身转瞬浮动起刺目而可怕的雷光。
属于神明的力量庞大而圣洁,瞬间让她发生痛苦的惨叫,但是,她没有放开手,就算感觉下一秒就要湮灭在惊雷之下,她也依旧拼尽全力死死地掐着他纤细的脖颈:“去死!!须佐之男!!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凄厉的咒怨不断响彻花开的田原。
春日的阳光穿过了羽蝶的薄翼。
云翳之上的天光再次凿下,她身上的火焰再度熊熊地燃烧起来。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与怨气化作激荡的浪花,拍打着她的心间。
狰狞的尖叫声中,有嘎嘎乱叫的鸟类停在树梢上,用乌黑的眼珠瞅着下边的一幕。
她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像是被撕裂一般地疼痛,失去了肉身束缚的情绪比平时来得更加真实热烈,气愤像爆发的火山一样冲昏了她,她看见眼帘中的须佐之男窒息般地挣扎、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