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渊砀
月亮挂在不远处的天空,摇摇欲坠。另一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天快亮了。
小陶坐在一条粗壮的树枝上,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浑身光鲜亮丽的羽毛此刻也失了光彩,一片细弱的叶子正一下一下帮它打理凌乱的碎羽。
它衔着小树杈第一次来到碧水时就是这样的景象,一望无际的河水并着徐徐微风,就这样在这安定下来。
是什么时候呢?小陶想起那个衣着朴素,持耒戴笠的赤脚男人。他带着一块发光的石头以一己之力将汹涌崩腾的河汛击退。
镇渊砀,男人提起这布满花纹的小石头倍感自豪,那是女娲补天剩的籽料,寻好方位镇在碧水底下,那泼天的洪水便逐渐退去。
碧绿的镇渊砀从此定在了碧水底下,化作人身的絜钩鸟张大着嘴,眼睁睁地看着河水退去。
大禹抹着脸上的水渍,便看见那站在高处树木上的小孩。
金灿灿的眸子全是对他的不满,大禹好奇地上前,这才发现原来不是小孩。
“小有神通但心性顽劣,既然眷恋此处,你便镇守碧水吧。”就这样没等絜钩鸟反驳,大禹自顾自地定下了。
说到底,这门差事还是强买强卖的。小陶突然就倦了,自己年复一年守着波澜不惊的碧水,也该到头了。
天色更亮了,暖融融的阳光洒在被梳理得油光水滑的羽毛上。
小陶惬意地抻了抻翅膀,决定小憩一会。
谈萤睡得并不安稳,四周静悄悄的,蜡烛早就被吹熄。窗外和阳台都被粗壮的树根遮挡得几乎没有光隙渗进来。
分明是极其适合睡觉的氛围,但她翻来覆去,心里仿佛嵌了根刺,睡不踏实。
繁杂的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一会是满地鲜血的屠宰场,一会是有人轻拍她的肩膀,耳旁悄声,“好久不见。”转过头却一个人也没有。
“呼……”谈萤直起身,已然初秋的季节居然睡出了一身汗,她掀开身上的毯子,浑身烦躁地趿拉着鞋子。
同样躺在沙发的牧牧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小萤姐姐……”
吵到别人了,谈萤有些歉意地笑笑。没等她放轻动作,阳台就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宗祠钟老太回去自己的房间之后,辗转反侧压根睡不着。满脑子想得都是当年沈家老太宣布要放开祭祀官权利的那天。
那时候她还是个小管事,什么也不懂。但自那以后,宗祠隐隐被压一头的状态就此打破了。
曾经的长老让宗祠的所有人共同见证那小树杈被郑重地收入楼阁之上。宗祠里那种扬眉吐气摆脱压抑的气氛给年轻的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一想到这宝贝要在自己的手里换人,钟老太难受得闭不上眼。
一旦闭眼就是宗祠早已退位的大长老怒目而视的样子,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痛彻心扉的情绪极其强烈。
她做不到,也放不下,只能瞪着眼等天明。来不及通知大多数村民,她拉着几个宗祠的核心人员,顶着晨露直奔谈萤家。
来了才知道,这远看渺小的树木近看居然如此的巨大。密集的根须占据了房子的每一寸外墙,犹如一个精心编制的囚笼。
这真的还能拿回自己的宝贝吗?钟老太越来越没底,这庞大的根系铸就了一个钢筋铁壁,他们硬生生被挡在外面寸步难行。
本以为至少能体面和气地商讨,但是这坚如磐石的树根愣是没发挪动半分。让宗祠一行人越加恼怒,只好隔着树根在外头大声叫唤。
碧水圣灵顶着李桐的皮囊也一夜没睡,不过它是单纯的不需要休息。它在天台老远就看见了气势汹汹的一行人,也全程目睹了他们企图破坏树根的举动。
到底是自己守护的人类,它叹了口气,巨树心有灵犀似的缓缓挪动了拦着阳台的树根。
阳台前的人面面相觑,有些害怕这是欲擒故纵的陷阱。一时间你看我我看你,竟是没一个人主动上前。
钟老太望着昏暗的室内,心下一狠,率先抬脚就要跨过阳台的栏杆。
谈萤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一出来就看见年逾七旬还战战兢兢爬栏杆的老太太。
“诶,您小心点!”看这一往无前的架势,她还能猜不到这是怎么回事吗。
正烦闷呢,受气包就自己上门了。她话说得礼貌,人却是好端端地抱胸站着,没一点要去帮忙的意思。
后来的牧牧倒是清醒了,看着就要上去搀扶。谈萤也没出声阻拦,扫一眼老太太身后几个眼熟的,冷哼一声兀自转身。
众人七手八脚帮着几个年纪大的翻过栏杆,气喘吁吁地站在阳台内的时候,谈萤已经烧好水了。
随手抓了几把细碎的茶叶,眼看着清澈的水瞬间变色,一股陈年旧茶的醇香苦涩味道冲上鼻端,让她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下。
阳光从阳台的空隙透过来,谈萤也就懒得点那冒粉红泡泡的香氛蜡烛了。就着阳光给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