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盟大会(九)
呼啸的风裹挟着雪粒,灼热的呼吸却难掩身体即将濒死的状态。
短短的一段路,耳边是旁人兴高采烈的贺喜与交谈声,而盖头下段仙桃说得语无伦次,她感受到了宋岐玉的不对劲,握着他肩膀的手力道越来越重。
“你怎么了?”
“是哪里受伤了吗?”这一刻段仙桃也分不清是哪一个自己在说话了,全身上下竟然只有嘴巴能够动弹,可以开口说话。
她说话断断续续:“我,我不是,让秦千朔去救你了?”
“他、他给我传信说已经,已经救出你了……”
“宋岐玉!你说话!!”
滚烫的泪侵透衣衫,宋岐玉感觉自己肩骨那一块烫得发痒,恨不得将那一块的肉全部挖出来,将骨头也全都剃个干净。
“仙桃,”他嘴巴动的不明显,声音低,“对不起。”
段仙桃从喉腔里冒出一声呜咽。
宋岐玉语气淡淡,可仔细看他却是眉眼带笑,仿若真的是一位满心欢喜送自己妹妹出阁的兄长,他说:“如果救我出来的代价是你我永不相见,那我宁愿死掉。”
他平静道:“我的身子本来就快熬不住了,仙桃,是我自私,对不住你。”
段仙桃眼睛疼得厉害,似乎只会流泪了,不过她如今只有悲伤与难过,却没有太多惊讶,或许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会在这一天有个了断。
她趴在宋岐玉背上,问:“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宋岐玉无声地笑了笑:“我想你记住我。”
“你好自私。”
“是。”
“宋岐玉,我的确忘不了你了。”
“好。”
良久,段仙桃似乎平静许多,说道:“宋岐玉,我不理解。”
宋岐玉说:“不理解什么?”
“不理解这个阵法。”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意识到自己是自己,她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红色盖头下她看得见宋岐玉的脸,一张段廷京模样的脸。
段仙桃其实说的并不明白,但宋岐玉却知道她的疑惑是什么。
他说道:“仙桃,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阵法中的所有人并不都是假的?”
“这个名为求不得的阵法中,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求不得,像是我们,也有。”他顿了顿,“像是段夫人、段老爷,段廷京,他们如果一开始都是进入这个阵法中的人呢?”
段仙桃的心重重一跳。
心跳的剧烈似乎连宋岐玉都感受到了,他说道:“只不是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了自己的意识,只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人,于是他们也只能永远是这个人了。”
这就是阵法的最可怕之处,也是最糟糕的下场。如温水煮青蛙,在不知不觉中受到移情,被同化,渐渐没了自我,彻底陷入在这个角色中。
段仙桃听见自己问:“那宋岐玉,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宋岐玉轻笑了下,这次段仙桃听到了他的笑,却不是嘲讽的嗤笑,似乎只是一个再平和不过的笑,他说:“如果说我曾经在进入藏书楼的那三十年里就变成过这样的人呢?”
他这样的,是最容易被同化的了。
“是真的吗?”
“是。”
段仙桃又说:“我不懂。”
宋岐玉说:“没关系,你在将来的某一日或许就会懂了。”
他们说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浪费了够久,尽管宋岐玉背着段仙桃的每一步都走得尽量慢了,但这段路程并不会缩短,总会有尽头。
花轿近在咫尺。
段仙桃抓紧最后一刻,她快声道:“那现在呢,宋岐玉,这个阵法会如何?”
宋岐玉将她平稳地放下,变成抱着的姿势,坚实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身,他将段仙桃送入花轿,没有让她的脚落下。
他说道:“不会如何,这场阵法我会破。”
他只留下这一句,将段仙桃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整理好就离开了花轿,平静地看向花轿旁高头大马上的秦千朔。
“秦公子。”他喊。
秦千朔的目光意味不明,却还是轻轻颔首,他也叫道:“宋公子。”
四下皆是一惊。
怎么会是宋公子,是秦家少爷今日迎亲高兴傻了吗?
不过他们再一细想,似乎如今段家的确有个姓宋的在,再想下去就没人敢想了,他们将思维就截断在这里。
花轿被抬起,唢呐锣鼓再次激昂起来,一派喜气洋洋的模样。
但若是有人能够在这时抬头看看,或许他们就会看到头顶的天空正如同蛛丝般开始寸寸断裂。
宋岐玉也坐上了小厮牵来的一匹马,他与秦千朔齐头共进,也都同样穿了一身红,远远望去,不知情的人根本分不清哪个是新郎官。
秦千朔问:“宋岐玉,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