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云渡凰(十)
昀。
“阿芸当心!”
卫芸看着浑身是血的李贤昀朝她奔来,可是他并未像从前那般拥抱她。
一阵天旋地转,她和李贤昀瞬间对调位置。
卫芸踉跄着站稳,一抬眼,李贤昀正站在她面前。
赤色的银辉穿透他的胸口,直指向卫芸的心脏。
“李贤昀!”
心脏每跳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是他笑得很温柔:“我在。”
这场战事最终以卫芸斩下裴冽的头颅而告终。
卫芸坐在椅子里,注视着府医们进进出出,白布成堆送进来,带血的布成堆地运出去,可始终不见有人从房间里出来,对她说一句“无恙”。
卫芸坐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外面走去。
她知道,府外正有百姓等候于此,她不能不给他们一个交代。
“芸娘子出来了!”
“芸丫头,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等候许久的百姓们一窝蜂簇拥上来,扯着卫芸问东问西,卫芸张了张嘴,看着急切的百姓们,酝酿好的话却哽在了喉头。
“都别讲话,听芸丫头说!”到底还是村长发了话,百姓们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声“芸丫头”,唤回了卫芸深藏已久的记忆。
他们不仅是凉城的百姓,也是她的家人啊。
“天色不早了,大家……先回去吧……”
众人似早已预料到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说出那句话。
村长干咳一声,道:“老朽还要去给伤者送吃的,就先不叨扰太子殿下歇息了。”
村长朝身后的人们使了个眼色,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出了人群。
“我该回家做午饭了。”
“哎呦我肚子怎么突然这么疼……”
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四散开来,卫芸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随后无奈地笑笑,转身回了房间。
大夫说,李贤昀保住了命,但他的身子实在太弱,能不能留住这条命,就要看李贤昀的造化了。
卫芸知道,他们的意思是说,李贤昀可能没有多长时间了。
床榻上的人依旧无声无息,房间内安静得不像话。
压抑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
“她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傻木头。”卫芸坐在床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李贤昀,嘟哝着为他掖了被角。
卫芸自诩是没有情爱的。
可她不得不承认,在李贤昀舍命替她挡下致命的一剑时,她的确在那一瞬间体会到了“失去”的痛苦。
是动心了吗?
或许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被爱的滋味了,即使李贤昀是喜欢“她”的,这一切卫芸心知肚明。
但她选择了装傻,选择了回避。
因为她不是“卫芸”,也不知晓他们的曾经,她没有资格替原主去回应李贤昀的爱。
何况,她孤单了半生,实在担不起这份沉重的感情。
卫芸坐在床边,什么也不做,也不知该做些什么。
中途有府医为李贤昀换药,卫芸便出门避嫌,还未走出多远,就被几个小兵拦下,说军粮出了问题。
卫芸没多想,跟着他们去了军中。
失去李贤昀这个主心骨,这几天的事务积攒地格外多,忙起来昼夜颠倒,不知天昏地暗。
好不容易忙完了战事收尾的事宜,已过去了两三天。
才踏进院中,就见几个大夫候在院中,神色凝重。
“太子妃——”他们齐齐施礼。
“我现在不是太子妃了。”卫芸打断了他们的话,开门见山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他们面面相觑,一人鼓起勇气站出来,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道:“这两日便可苏醒。只是……如今殿下这副光景,怕撑不过这个月了。”
卫芸沉默不语,摆手让他们回家歇息了。
屋内不知何时点燃了烛火,昏黄的光晕映在纸窗上,宛若天际的一盈满月。
她忽得想起来,去年李贤昀奉旨出征的前一夜,也是这样一个秋日。
只是这一次,卫芸没了叩门的勇气。
卫芸裹紧了身上的大氅,搓了搓微凉的手,打算回营中凑合一晚。
“阿芸。”
伴随吱呀一声门响,卫芸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李贤昀只着单薄的中衣,正站在台阶上,手中的灯笼如人一般,在寒风中摇摇欲坠。
“你怎么出来了?”卫芸喜忧参半,边走边解下大氅,毫不犹豫将他拥于自己的体温中,“他们说,你过两日才醒。”
李贤昀垂眸,看着系绳结的手,轻道:“想你,就提前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