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淘沙(六)
“说清楚。”
“殿下明鉴,臣当时在各地巡查,方才所说的事都是听父亲的片面之词,但是其余的……臣真的一概不知啊。”
卫岸这个老家伙,连最亲近的人都算计。
丧尽天良。
李贤昀冷哼一声,像感知到什么,抬眸望向门外,朗声道:“卫姑娘站在外面不累吗?何不进来叙叙旧。”
卫廉悚然,猛然抬起头,循着声响望去,卫瑶手执团扇,正驻足屋外,不知在思量什么,迟迟未进来。
李贤昀却不急,反而饶有兴致地说道:“本王是该唤你卫瑶,还是卫杳杳?”
“你不是去杜将军那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卫廉说着,想把卫瑶往外赶。
“杜将军不在府上,我待着无趣,便回来了。”
卫瑶避开了卫廉的推搡,径直往屋内走,随后跪在李贤昀面前,朗声道:“替嫁一事,是我不愿嫁你为妻,父亲也不过是顺水推舟,成全小女,与他人无关。殿下若要兴师问罪,小女愿承担所有罪责。”
这丫头疯了吗?
卫廉为方才的试探懊悔不已,挡在卫瑶面前,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所有的事实。
“殿下,她——”
话已至此,李贤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冷漠打断了卫廉的狡辩:“你们一家子倒是齐心,真当李家烂泥扶不上墙?”
“臣不敢。”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倒了个干净,事已至此,似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双方僵持着,卫氏兄妹静待着太子最后的审判。
李贤昀望着他们,风平浪静,既没有流放斩首抄家之类的动荡,却也没有轻易赦免他们的意思。
片刻,静谧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叹息。
“当年圣上派琴安公主去往北周和亲,本王亦有不满,却未曾像你一样护在她身前……这点,本王不如你。”李贤昀起身,没再看他们一眼,负手出了门。
卫氏兄妹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琴安公主是谁?”卫瑶低声问。
“太子的二妹,当朝长公主。”
卫瑶诧异,甚至以为自己记错了:“宫中有许多皇子公主,我怎么从未听过长公主的名号?”
“很早的事了,那时候你还小,自然没听过。”卫廉扯了扯嘴角,自言自语道,“当年长眠草大案,就有这长公主的一份功劳。”
什么大案,什么长公主?
也许还未从方才的恐惧中回神,卫瑶听得满头雾水。
正要问清楚,卫廉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提起琴安公主,我记得当今的皇后娘娘与她曾是金兰之交,叶氏又是贩卖草药为生,难不成她们……”
卫瑶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自言自语,觉得卫廉可能被吓傻了。
“大哥?”
“瑶瑶,你留在府中看着太子,我要入宫一趟。”
卫廉留下话,神神叨叨地离开了。
卫廉乘坐马车离开了,走得匆忙,完全没发现太子的车驾仍候在府外。
李恢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思量片刻,抬手招来一人,低声道:“跟着他。”
院内,李贤昀不急着走,不代表房顶上的两人不急。
朱瑛坐在房顶上,看着太子从正厅溜达到后院,从后院赏风景似地转悠一圈,最后驻足在卫家的祠堂。
因为背对着他们,朱瑛看不清太子的神情。耐着性子等太子转道离开,才用胳膊肘捅了旁边人的腰窝,道:“谢贞,别睡了,太子走了。”
“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私闯民宅还能遇见太子。”谢贞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草,伸了个懒腰,“走不走?”
“嗯。”摸了摸怀里的包裹,朱瑛应了一声,“证据差不多了,我们回宫。”
“回哪里去?”
准备跳下房梁的二人闻声一怔,双双循声望去,只见方才离开的太子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站在院中央,眉眼含笑。
是嘲笑。
朱瑛有些担忧,用眼神向谢贞求助。谢贞面不改色,抓紧了朱瑛的手腕。
李贤昀瞧出二人有逃跑的心思,脸色冷了下来:“府外都是本王的锦衣卫,你们对自己二脚猫的功夫有信心,大可一试。”
谢贞不耐烦地啧了声,揽上朱瑛的腰,飞身落地,不情不愿地向李贤昀行了礼。
显然朱瑛没谢贞那么好的身手,踉跄着站稳,行礼时手和腿一起哆嗦,与孑然一身的谢贞相比,未免有些狼狈。
李贤昀道:“私闯民宅,是何居心?”
“臣……是为太子妃而来。”朱瑛将手中的包袱呈上,道,“这里面是卫丞相勾结武官的信件,请太子殿下过目。”
李贤昀瞥了眼鼓鼓囊囊的包袱,没接。
“太子殿下?”朱瑛疑惑地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