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匪石(四)
不日,皇帝将于乾承宫宴请使臣。
“殿下,文丞相求见。”
捻玉珠的手指微凝,李贤昀卷起画像,置于一旁。
“让他进来。”
进来的却不止文丞相一人。
李贤昀见怪不怪,收回视线,差下人奉茶,而后引文丞相至茶案旁。
二人对坐,随从的人手捧几册文书,分别侍奉于文丞相两侧。
“殿下,这是去年的财政账目,请您过目。”
财政多由户部管理,皇帝只负责最终的审阅批复,按道理太子是插不上手的。
但如今皇帝龙体每况愈下,有些担子自然而然落在了太子肩上。
“户部的事,怎还需本王过目?”
面对朱瑛奉上的文书,李贤昀仅是风轻云淡地瞥去一眼,安坐如山,没有接的意思。
朱瑛尴尬地站在原地,进退两难。
文丞相心知他意有所指,道:“太子殿下切莫拘泥于小节,当今朝堂,应以国事为重。”
“小节?”李贤昀放下茶盏,拾起文书,随意翻着,“本王没有丞相这般宽宏大量,如今这三分江山都是本王的兵、本王的人打下的,凭什么让本王忍让?”
文丞相向朱瑛使了个眼色,朱瑛颔首,退了两步,拉上还在愣神的谢贞,恭敬退出了寝殿。
房间归于寂静,文丞相幽幽道:“殿下切莫动怒,还需保重身体才是。”
“文相就不必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了。”李贤昀径直起身,走向书案,“我罢朝的这几日,那些人是什么态度。”
太子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不在少数,又何必多问他呢?
“圣上积劳成疾,前几日以年凭为首的将领纷纷上书请求更立太子,不过那些文书都被臣拦下来了。”
“拦那些人作甚?让他们说去便是了。”一幅画卷出现在茶案上,李贤昀将那些碍事的茶壶茶碗移到一旁,留出余地,“先看看这个。”
徐徐展开画卷,看清画像上的女子时,险些将画卷丢掷,强忍着惶恐将画卷敛起,文丞相道:“这不是北周的和亲公主吗?”
“不错,”指尖轻点画卷,李贤昀的眸中多了几分探究,“这画卷……本是叶璇清托我保管的物什。”
“先前我将它藏匿于东宫一隅,除我之外再无他人知晓,只求这画卷湮没于尘土。如今却被人寻出,甚至光明正大摆在……”
其实不必多言,李贤昀若想知道,自会派人去查探。
对她的行径熟视无睹,一味地忍让,源于李贤昀心中有愧。
当看到苦心掩藏的画卷被人摆在东宫最显眼的位置,李贤昀心里五味杂陈,甚至来不及恐惧,下意识扯下画像,心虚般掩在怀中,只恨不能付之一炬。
现如今回想起来,只剩无尽的心酸。
对叶家和李家的事,文丞相略有耳闻,从未深究过。
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殿下,这画该如何处置?”文丞相道。
李贤昀在回忆中沉溺,神情恍惚,自己也不知应了什么话。
文丞相没得到理想的回答,心生不满:“殿下,先前太子妃从未说过此类话语。”
“什么?”李贤昀乍然回神,对上文丞相的目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方才说的话。
文丞相叹气,取回太子手中的账册,起身告辞:“既然殿下无心政事,臣就不打扰了,臣告退。”
他方才……说了什么?
李贤昀实在记不起来了。
话说另一边,朱瑛半拖半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谢贞拽出寝殿。
后脚刚跨出门,谢贞猝然发力,一把挣脱了朱瑛的牵制。
“你作甚?”谢贞仍是不满。
朱瑛不敢惊扰屋内人,更不愿和谢贞再生矛盾,只得好声好气道:“丞相和太子殿下有事商议,我们在旁听着,怕是不好。”
谢贞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碍于情面,嘴上依旧不饶人道:“你倒是聪明,难怪深得丞相喜爱。”
饶是再好的性子,听闻此话也会被激起一股无名怒火。
“谢贞!”朱瑛沉声道,“差不多就行了,你如今和我闹什么小孩子脾气?”
谢贞立刻反唇相讥:“难为你忍了这么久。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装腔作势的样子,不就是仗着有太子丞相偏爱,凭什么教训起我了?”
这人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门外的侍从眼见情况不妙,上前欲将二人分开。还未碰到二人,朱瑛忽然上前一步,不待众人反应,拽着谢贞的领口将他拖走。
“谁都不许跟来。”
冷声抛下话,二人渐行渐远。
众人面面相觑,悻悻打消了掺和的想法,各司其职了。
不多时,文丞相出来,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