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
一个人也没有,甚至连谈丰年往日躺着的病床都没了影。
“我爸呢?”他提声问。
护士急忙说:“已经被推去手术室了,你刚刚没看到吗?我给你打了好多个电话你也没接。”
顷刻,谈复临听到脑内轰的一声炸开,下一秒,他疯了一般奔向电梯,用力按在上行键上。
电梯迟迟不来,谈复临直接撞开一旁楼梯间的门,冲了进去。
他跑的太快,江允初跟不上他,再次找到谈复临时,他已经独自蹲在手术室外的墙角。
江允初忧心忡忡地走上前,拉着他的手想让他站起来,谈复临明显踉跄了下,而后由着江允初将他牵到椅子上。
走廊尽头一对白发苍苍的夫妇跪在冰冷的地砖上无助地痛哭流涕,老妇人双手合十朝着白墙叩首,郑重又绝望地祈祷神灵庇佑。
哀伤的哭泣声传到江允初耳边,她转头看向身旁的谈复临,发现他已是双目猩红。她捧起谈复临的双手,冰凉的触感传导到她手心,她紧握着谈复临的手来回摩挲,仿佛在告诉他,她还陪在他身边。
下一瞬,她敏锐地察觉到谈复临的手在抖,以极快的频率小幅度地颤抖着。
方方正正的走廊白墙像是为他们砌出来的牢笼,带给人无限的窒息与压抑。扭头看一眼远处孤立无助的老夫妇,江允初在心底学着一同祈祷。毕竟,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苍白的徒劳。
谈复临直直盯着手术室门口亮起的红灯,这里没有钟表度量时间,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午饭时间,江允初试探着提了一句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谈复临摇头回绝了。
空腹待到了夕阳西下,他又面无血色地拒绝了江允初为他买来的晚餐。
“熙熙,我现在真的吃不下。等他出来,我再吃。”
“可是……”
谈复临抢话道:“快了,就快出来了。”
江允初坐在他身边,点点头。
无论多久,她都愿意陪他一起等。
上午跪在对面手术室门口的老夫妇已经离开了,而后又来了对新婚夫妻,脸上是同样的绝望神情,江允初看着那个男人一下下将头磕在墙上,额头被砸的青紫。
人来人往,不知何时又换了一波,只有谈复临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
直至夜色降临,手术室外的灯熄灭,谈复临蹭的一下站起来,大步上去,长时间不进食导致血糖过低,他眼前黑漆漆一片,许久才恢复过来。
他盯着最先出来的樊启明,张了张嘴,没发出声,反倒将干涩的嘴唇扯出了血。
樊启明低着头缓慢摇了摇。
“他原本的身体状态就非常差,加上这次情绪起伏过大,直接在病房里昏厥过去,倒下时后脑勺落地,撞击造成脑内大出血。我们尽力了,但实在无力回天。”
江允初眼看着谈复临的身体向后晃了晃,连忙走到他身边去。
谈复临勉强维持住站立,轻声重复:“情绪起伏……昏厥……”
他难以置信地拽住樊启明,“他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樊启明没有回答,那两三个月也只是先前保守的估计。
谁能知道,意外会这么快来临。
谈复临失神地说:“所以……是我,居然是我……”
樊启明没听懂他的意思,等护士将盖着白布的谈丰年推出去后,他拍拍谈复临的肩膀,离开了。
谈复临浑浑噩噩地走到房间外,迟疑了许久才推开沉重的门。
江允初目送他进去,转身偷偷抹掉了眼角的泪。
谈复临立在床边,他没掀开白布,而是对着谈丰年的遗体直接跪下。喉头咽下苦涩,他抬手隔着薄薄的布覆在谈丰年手上。
“爸。”
仅仅一个字,他需用尽全力才能喊出来。
耳边又回荡起他冲出病房时留给谈丰年的最后一句话。
“谈丰年,你变成今天这样子,是你活该。”
谈复临晃了晃谈丰年冰凉的手,哽咽道:“我……我不是那样想的,我那时候是气疯了胡言乱语。”
灰暗的灯光下,他靠在床边无助地蜷缩。
“爸,我错了……我不打球了,我听你的话,再也不顶嘴了,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