疗伤
你来得正好,快想办法为她拔箭吧!”裴翀把他带去昭爔的房间。
甫一进屋,乔尚差点被血腥味儿冲一个跟头,手忙脚乱地扒拉开那三个医生,才看到静静趴在榻上的昭爔。
“老天!”乔尚倒吸一口冷气,立刻搭上她的脉搏。这脉象是越摸越心惊,他把闲杂人等都轰了出去,打开身上的包裹翻出一包药来扔给裴翀:“有劳裴帅速去煎了,水只需没过药材,煮化了便拿来!”
裴翀立刻离开。乔尚打开一个卷帘,里面排列着许多钢针、形状各异的细刀之类的东西,乍一看跟廷尉府里的刑具倒有七成相似。
“上将军,听得到我说话吗?”乔尚抽出钢针在火上炙烤,下针封住了昭爔身上几处大穴,“我需得剖开你的皮肉将箭簇取出,虽有汤药可以麻痹一部分痛觉,但过程漫长,箭伤又有三处,以你现在的身体,可受得住?”
“你如此风尘仆仆赶来……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真是有劳你了……”昭爔语速虽慢,语气却十分坚定,“乔太医妙手,可生死人、肉白骨……有你在,我受得住。”
“别别别,生死人肉白骨可不至于。你要是真死了,就是十个我也救不回呀!”乔尚拿过油灯靠近昭爔的箭伤,仔细研究稍后要下刀的角度。
昭爔笑了笑:“我不会死。我会……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乔尚两眼一黑,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之前病成什么样!现在又伤得这么严重,挺不挺得过今晚都不知道呢!还长命百岁!你先活过一百个时辰再说吧!
他拿出两块饴糖塞进昭爔口中:“喏,趁现在吃点甜的补充一下体力,一会儿麻药汤一灌,舌头可就尝不出滋味了。”
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散开,不多时,裴翀便拿了汤药回来了。
在裴翀的记忆里,鲜少有如此漫长的夜晚。十一年前父亲中的那一箭也是十分凶险,太医也是忙活了一整夜。那时年少的他血气方刚,昭爔这个名字从此被深深地刻进了他的骨子里。
那是恨之入骨的滋味。
而如今漫漫长夜中,他等待的人却变成了这个昭爔。命运真是反复无常,深不可测。父亲不是死于昭爔之箭,而是死于战争。在战争中,所有人都是受害者,父亲是,昭爔亦是,没有人会真正从战争中获益,不过从来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罢了。
可昭爔却让这数百年来都没能停下来的战争……停止了。
裴翀轻轻握住遍布伤口的胳膊。如今昭爔这个名字在他的骨子里刻得更深了。
不过,这次是爱之入骨吧。
细雨温柔地亲吻着大地。在东方的天空开始发白时,裴翀身后的房门打开了。
“她怎么样?!”
裴翀一把扶住疲惫得快要倒下的乔尚,焦急地问道。
“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昭帅她是没有痛觉吗?”乔尚举起手中用白布包裹的三支带血箭簇,难以置信地叹了一口气,“伤成这样还能撑下来的……我这辈子怕是也只能见到这一个了。”
闻听此言,裴翀如释重负,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他这才发觉原来自己的身体也早就到达了极限。明明昨日才决战,可是在这区区十个时辰里,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不知为何现在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乔尚蹲下来搭上裴翀的脉搏:“嚯,够虚的,气血两亏啊。不过还行,调理一阵也就恢复了,比里头躺着的那个强。”
裴翀向房间看去,昭爔在榻上睡着了。“她现在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不好说啊,少则三五天,多则个把个月都有可能。唉!就算她是个将军,身体好,但能在这样的伤势下保住性命也称得上是奇迹了。”乔尚摸了摸下巴,这几天新长出来没顾得上打理的胡茬有些发痒,“还有一件事,她的经脉之前一直有阻滞感,现在虽然微弱却很顺畅了,好似她的郁病好了大半,真是奇也怪哉,我得回头研究研究。”
他塞给裴翀一个竹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该怎么照顾昭帅,我写在上面了,裴帅照做即可。我不行了,我随便找个屋子先睡了啊。”
“乔太医辛苦!”裴翀拱手送他。
“裴帅也早点歇了吧,等我睡醒再给你开药。真佩服你们这些当兵的,体力真好。”
乔尚挥了挥手,拖着疲惫的脚步离开。裴翀走进屋内,用手背贴了贴昭爔的额头。
好烫,她在发烧。
可她睡得十分安稳,呼吸轻浅。嘴唇有些苍白干裂,但面色或许是因为发烧的缘故,反倒是有些红润了,看起来,比在王陵时要好太多太多。
裴翀打开手中的竹简,第一条便是告诫要多通风。他有些迟疑地望着屋外。她正发烧呢,外面还下着雨,通风不会更着凉吗?
细雨落在地面,汇成水洼,又汇成涓涓细流。看起来就像是大地的血管和经脉,徐徐游走,一点一点抚平着数百年战争留下的疮痍。太阳逐渐升起,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