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达恭子
西雅图市立图书馆。
将一条条类似的新闻页面点开,靳男被身后递过来的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分去了些许注意力。
“这就是对当年事件的报道了。”仙道啜了一口手中的咖啡,被烫到后背过身去叹道,“嗯,还是喜欢茶。”
“自杀吗?”盯着电脑屏幕的靳男自语道。
看着当时的新闻图片,她有些明白为什么L女士在带她去那个房间时会有那种不寒而栗的神情。
田中罗莎,5月17日清晨被发现死在独居的员工宿舍内,腹部近距离中了两枪。警方判断为自杀事件。
看了一眼事件发生的日期,她侧头想了想,在搜索栏中又输入了流川枫的名字。
“没有相符合的新闻。”
“喂,仙道,”她开口叫一直背对着她的那人,“流川枫当时受那么重的伤,社会新闻完全没有报道吗?”
那人却只是背对着她,面目隐藏在咖啡杯上升腾起的热气里。
“仙——道——!”她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指尖绷紧到僵硬的触感令她的手微微一颤。
“仙道——”她轻声道。
“呃,”那人却突然点了点头,依旧背对着她紧握那杯咖啡,“这种事情在这边很常见,可能被当作一般的抢劫处理掉了。”
“这样啊——”她仍有疑惑,随即补充问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是在哪天发生的?我是说,具体的日期?”
“唔,真是麻烦啊——”仙道的肩膀微动,“那么久的事情,怎么可能记得。”
她仍是不依不饶地追问:“那,你总该记得去的是哪家医院吧,当时的主治医生是谁?还有——”
她未完的询问被猛然转过身来的某人打断。
“我说凡事也该有个限度。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仙道的嘴角,仍然保持25度习惯上扬的散漫角度,可是,在那双黑不见底的眼中透出的,却是让她不敢去探寻的危险光芒。
见她被他的爆发吓到目瞪口呆的样子,仙道自嘲地撇了撇嘴角,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他侧头看向窗外,轻描淡写说道:“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仙道——我不明白——”终于有些反应过来的她嚅动双唇。
“你以为我为了什么大老远追到美国来?”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仙道仍是笑着,“刚从冲绳回来,我们家神宫主任受伤的自尊还没痊愈,这次又被我的不告而别彻底丢去大西洋了吧——”
从上飞机以来就一直高速运转的神经,此刻也令她有些愤怒了:“我不明白——流川枫,你也想帮他的不是吗——而且,所谓医生的工作对你来说,竟然是认真的吗?如果你这么在乎这份工作,那就赶紧回去啊?!我不是非得要你在,我一个人也可以!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人搞定工作的!”
仙道只是回过头来,安静地扫过她一眼。冰凉的视线。
她被那样的目光刺激到,竟不敢去迎向他似乎是——受伤的眼?
他面无表情地居高临下看她微微低垂的头,嘴角仍固定在25度的弧度。良久的沉默后他淡淡开了口:“那天在海边我说的话,你有好好地接收到吗?”
“海边的话?”她略加思拊——所以我才来这边找证据啊——
仙道慢慢地伸手去摸后脑勺,手抬到半空又落下来。他抬手想替她拨开散落在额前挡住她闪亮双眼的乱发,却也只是一瞬间的想法而已。熟悉的清淡慵懒很快又涌回他黑不见底的双眸里,他将双手插进裤兜,深深地看进她被头发挡住的眼,然后转身,不再回头地离去。
“果然——我回去了,你一个人加油吧。”
她抬起头,空气中一片死寂,只漂浮着他尚留余温的这一句。
她甩甩头,回到电脑前继续她未结束的查询。
“无聊的人——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哪里认真了?”她仰起头,余光掠过桌上仍蒸腾着雾气并肩排列的两支咖啡杯,努力地仰起头。
眼泪,却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黑色房车缓缓停在狭窄民巷中一幢灰红相间的三层小楼前。流川枫摇下车窗,抬眼看了看挂在廊前“弗里斯达篮球俱乐部”的斑驳门牌,一瞬间大笔画面在脑海中排山倒海不请自来,手放在开门键上,竟颤抖着按不下去。
“老板——”经纪人小声唤他,替他开了车门。
他下车,面向面前这座无数次在恶梦中令他惊醒的小楼,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里面吧?
这样想着流川枫轻轻活动脚尖,极其缓慢地一步步向那幽黑如同漩涡般的门廊迈近。
淹没在那狭窄黑暗中的一瞬他竟微微笑了。明明忘记了这么多年——那些事情——
可以逃,终有天面对,无外乎早晚。
入夜的西雅图,靳男拉开酒店房间落地窗的窗帘,让窗外那不眠的五色霓虹闪烁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