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粘稠的黑雾夜里突然暴涨，猩红的泉水被笼罩在沉闷阴霾中，在此之前朝廷已然在四周加强了兵士戒备。就连鲜少出现在人前的钦天监官员也罕见地参加了朝会向皇帝上奏了“甘泉变，天现异象，妖孽恐出“的预言，这让本就紧张的朝局愈演愈烈。

蓦然听钦天监在朝上提到妖族，众人皆屏气凝神一时不敢言语，就怕稍有不慎出口失言引祸上身。多年没人提及仿佛这就成了一个不曾存在的族群，但现下乍然被人提起就像有人往本来平静的沸油锅里滴进去了一滴水，霎时噼里啪啦地油锅炸了。

现世中极少有人见过真正的妖族，偏远边陲之地或还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但他们避世而居，乡野村夫就是上山劳作打猎也很难见着他们的真容，更遑论皇城如此富贵之地的这些官员们。但是没见过，不敢私下议论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妖族之事，也属代代相传的事儿了，千年前人妖两族相争，也说不清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还是英雄造就了时势，就在两族都生灵涂炭苦不堪言之际，神兵天降般的出现了一位力挽狂澜的人物以雷霆之势把妖族彻底打服贴了，自此妖族臣服于人族，两族慢慢开始过上了漫长的表面上和平共处的生活，为何说是表面上的呢？因为虽说妖族在千年前的那些大战里折损惨重，最后与人族定盟愿臣服于人族，可是年复一年总还有一些贼心不死，蠢蠢欲动之辈妄图颠覆破坏既定的盟约。

就在百余年前，妖族骤然发难，随后即被尚在新婚之期的当时年少有为的秦家老太爷带兵镇压绐打得落花流，自那以后盟约既毁，人妖两族便再不相容，有人族之处就容不下妖族的存在，妖族里的精兵悍将早已在千百年间一场又一场的鏖战里陨落得所剩无几，就是那仅存的一些老弱妇孺也逐渐被人族驱赶到人烟罕至的深山老林中去过起了苟且偷生的日子。现在人族对妖族多为不齿和厌恶，视他们为背信弃义，出尔反尔的无耻小人，谋逆之辈，是阴沟里的老鼠，合该是人人喊打的。久而久之，关于妖族之事就渐渐淡出了人们日常的话题成了禁忌，不再轻易被人们所提起了。

因着钦天监一席平地惊雷的话，一夕间，都城到处草木皆兵，很多人家陷入了水深火热中，朝廷官兵四处搜捕，一夜间不少人下了狱。

江家人也在睡梦中被破门而入的官兵所惊醒，江老爷和府里几个男丁因一纸被人揭发与妖族有勾结的公文被连夜带进了刑部大牢，府中女眷被凶神恶煞的官兵吓得瑟瑟发抖，江老夫人受不住刺激，在剑拔弩张中晕厥了过去。

江夫人披头散发坐在厅前神经质地低声呢喃着：”早叫老爷不要把她绐接回来，为何偏不听，现下累及整个江家，这不害苦了我们江家啊！祸害！简直就是一个祸害啊！”说到激动处，她控制不住地猛力拍了下桌面，抬眼刚好对上门口官兵狠厉的的眼神，再看到对方腰间的刀寒光乍现遂立马噤了声，不敢再发出什么声响，生怕被对方注意到分毫。

然而即便如此，该来的也还是躲不过。

“夫人所说的祸害所指何人？可否说来听听？”一道年轻的声音响起，江夫人低头看到一双黑色的官靴走近站在了她面前。

“大，大人。”对方虽比自己年轻，但气势压人，江夫人局促不安地扶着桌子才勉强站了起来。

“夫人不必紧张，只需将你所知之事和盘托出便会没事的。”来人轻声安抚她道，明明是听起来和善的话语，但江夫人只觉得自己汗毛直竖，她嘴唇张合了几次，不知该如何说起。

“夫人可愿与本官说说江家小女初月？”他笑吟吟地仿佛跟她只是在平常的聊天。

“狐媚子……”似在他的蛊惑之下，江夫人脱口而出了这个词，随即反应了过来似的快速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哦？她是……“他状似很感兴趣，但江夫人却不愿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他又道：“要配合官府知道吗？若胆敢闪烁其词，有所欺瞒……”他没有说会有什么后果，只是看了眼门口两侧兵士腰间明晃晃的配刀。

江夫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大人，大人明鉴虽说民妇私下里经常骂初月和她娘是妖孽是狐狸精，但她跟妖族真没关系。江家是无辜的，民妇只是……只是……”过了一会儿，江夫人终于组织起了语言为江家叫屈。

在来人笑面虎般的注视下她才低声吐出后面几个字：“只是恨她们母女。”

“恨她们什么，来，坐下来慢慢说。”

一场喊打喊杀的抄家抓人之举在来人的循循善诱下仿佛变成了一场江夫人诉说多年怨忿的茶话会。

据江夫人所说，慧娘也就是初月的生母本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二人自小一块儿长大虽名为主仆但实则早已情同姐妹。江夫人跟慧娘说过不会让她一辈子做丫鬟伺候人，等时机成熟也会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人生子，可没曾想就在江夫人自己才成婚不足三月之时，慧娘就勾搭上了她夫君江老爷，还有了身孕，知道这事的时候，她心死想跟江老爷和离。只是当时不知因何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