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谶

韩城，密室内，一灯如豆。

成璜刚进门，就看见流志像个犯了错孩子似的跪在佛龛下。

“我说王爷怎么久久不归，原来是江南春色好，迷了王爷的心智——”萨都说着缓缓吐出一个大烟圈儿。

原来萨都以为这成璜久久不归是因为身体没有完全恢复，不适合长途跋涉，如此心里十分不放心，所以不惜以身涉险亲自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却看到了成璜和孟莹在一起的情形。

萨都从小看着成璜长大，从未看到成璜跟哪个姑娘如此“亲近”过，更别说如此细心的呵护，再看成璜看着那姑娘的眼神，萨都心里就什么都明白了——他最了解成璜的性子，若是不动情还好，若是动了真情，那便是不可说。

本来他也想等成璜回到乌兰后再把跟巴哈将军家联姻的事告诉他，可看眼下的形势，若是再不说，恐怕成璜会直接带着这个小姑娘到明庭跟前……

“萨都，这件事都是我的主意，是我，我看到王爷的恩人喜公公死了，孟姑娘又病了，所以才没有跟王爷说大汗催他回去的事情，心想等孟姑娘的身体好一些再跟王爷说也不迟——”流志的声音在发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不断滑落下来。

流志从小跟在成璜身边，自然最清楚成璜的性子，知道成璜肯定不会喜欢这巴哈将军强扭的瓜，更何况他也看到了成璜待孟莹的样子，明白成璜的心思，而且他也听说了巴哈家的女儿并病重的消息，心想再等等，若是这琪琪真的死了，到时候岂不是能正好成全了成璜的心思？！

“铛铛铛——”只听得一阵大烟杆敲击墙壁的声音，流志便一句话都不敢再说了。

“摩腾流志，我看你胆子真是越大越大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催我回去，是出了什么大事吗？”成璜本来觉得跟萨都重逢很开心，没想到从进来开始就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王爷，是这样的，你走了以后，巴哈将军主动来找大汗，说要把他的独生女儿嫁给你，大汗当即就答应了，这不，大汗和巴哈将军就一直在等着您回去成亲呢！”萨都坦诚道。

仿佛当头一棒！

成璜突然想起了那天在海东的两个黑衣侍卫说的话，当时他还在想为什么大哥一定要如此焦急的让他回去，原来是要去成亲。

“所以，如果我那天顺利回到了乌兰，可能就会被大哥和萨都直接送入洞房？如果我不愿意，估计萨都也会把我给绑进去的吧？”成璜终于开口反问道，脸上却是没有任何表情。

“如此两全其美的好事，我们都知道王爷为了大成肯定愿意的啊！更何况，我听说那巴哈家的女儿长得美极了，又对王爷一见钟情！去哪里去找这等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呢？！”萨都试图转圜。

萨都猜的没错，喜公公走了，成璜本想等着孟莹身体恢复了，就带着她回乌兰见大哥，请大哥赐婚，虽说漠北王族和中州并不曾通婚，可现在形势有异，他们要进军中州，而且，话说回来，漠北也没有贵族的姑娘愿意嫁给成璜，如此，对于他的真实身份，他打算找个时间就把一切都告诉孟莹，他相信孟莹会理解的——

可眼下，这份突如其来的联姻，一下子就把成璜给撞懵了。

此时窗外狂风呼啸一阵接着一阵，好像随时破门而入的样子。

碧绿的茶叶在滚烫的水中上下翻浮着，片刻不得闲。

“既如此，王爷放心，我漠北向来恩怨分明，我听流志说了，既然这孟姑娘是王爷的救命恩人！那就是于我漠北有大恩，王爷若真是喜欢，大可以带回去做个侍妾！”萨都说着拿起大烟杆抽了一口，缓缓吐出一个烟圈儿。

听到萨都提起孟莹，成璜一下子抬起了头，与萨都四目相对。

这门亲事，确实是一门好买卖，所以也难怪大哥会立马答应，说实话，他虽不愿意，但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如果没有孟莹，他是会答应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有了孟莹——

按照萨都的说法，巴哈将军为人强势，即便是将来把孟莹留在身边做个侍妾，也是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先不说依孟莹的性子绝对不会同意，即便是她愿意，成璜亦是决计不肯让孟莹受那样的委屈的……

沉默，死寂的沉默。

流志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任由汗珠一滴一滴的滚落在地。

时间从未过得如此漫长……

“如此，多说无益，孰轻孰重，相信王爷心里自有明断——辛苦这么些年，中州的天下你不想要了吗？还是说王爷心中的儿女情意比这眼前的万里江山更重？为了那个姑娘，要弃大成于不顾？”漫长的沉寂后，萨都终于开口了，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成璜的肩膀，他相信成璜会做出最正确的抉择。

“另外还有一件事，老奴听说自明庭继承汗位之后，中州朝廷便焦急不已，一直在找寻对策，一方面想方设法继续与漠北维持邦交，不能撕破脸，另一方面也在找寻外援，企图联合外援对付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