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机

商子然见到这般缱绻似水的双眼，垂下眼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莫皎皎见了一愣，随即又反应过来。据药童所言，商子然一直居于鹿溪山庄中，就连最近的村镇也没有去过，平日里只与山庄里的医仆相熟。她本来是想表露出极大的感激之情，可能太过直接，反而让单纯的商公子害了羞。

好在商子然很快镇定下来，专注地替病人把脉。他的面上浮现喜色，道：“脉象平稳多了。”

莫皎皎连忙轻声细语地说：“是呢，这几日用了公子的药，我的心慌、咳喘都好了许多。公子真真是华佗再世，神医圣手，小女子感激不尽！”

就算年轻的公子再矜持，短短时间便解决了延绵数年的怪症，让他不由喜上眉梢，情难自禁地哈哈大笑几声。

面对兄妹二人略显惊异的眼光，商子然拱手道：“让两位见笑了！”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窘迫，“实不相瞒，自师父去世后，这还是我第一次独自为人治病。”

纪望舒满面敬意地说：“商公子医术高超，我们兄妹不胜感激。若是公子能够出世，想必定能继承神医美名！”

商子然喜悦的神情一瞬恍惚，情绪渐渐低落下来，自嘲地说：“可惜我却是哪里也去不了……”

莫皎皎知道他心怀高远，却被迫困于此地，不禁起了同情之心，柔声劝慰：“公子若真想悬壶济世，不若每月抽出半日允许外人求医。”

药童在旁听了她的话，怒气冲冲地说：“光给别人治病，我们公子怎么办？公子可受不得一点劳累！”

“是我考虑不周，商公子莫怪！”莫皎皎连忙致歉，剪瞳似水，盈盈有了雾气。

商子然抬手阻止了药童的抱怨，温言道：“哪里就这么脆弱了，王小姐所言有理，或许真的可行。”

他那双深山清泉一般清澈的眼睛里明明白白装满喜悦，看得出对未来看诊的日子充满了憧憬。

可身后表情严肃的哑仆却“咿呀”一声，着急地比划了半天，显然也是在劝阻。

商子然只有苦笑道：“我晓得了，待身体好些再说。”

纪望舒见气氛低落，连忙差开话题，“刚才听公子的意思，从前鹿溪山庄是允许外人求医的？”

“不错，”商子然颔首，“师父在世时，会接受故旧所托。我还记得最后一位来看病的是位陈姓伤者，来的时候已经是命悬一线。”

纪望舒垂眸掩去眼中的精光，侧耳细听。

“想来神医必然是药到病除！”莫皎皎浅笑软语地说。

“不错，那人虽然伤得厉害，可到底是被师父救了回来，月余便能走动，自己下山去了。”提到师父，商子然满面敬佩，随即露出怅然之色，“可惜没多久师父也寿终正寝，从此鹿溪山庄闭门拒客，再不问世事。”

莫皎皎又旁敲侧击了几句，看出商子然确实不知陈擘的下落，不由有些失望。

可这失望却不能被山庄的人看出来，她故作倦色，抬袖遮住半面打了个呵欠。

果然商子然立马便道：“王小姐病体刚刚好转，还是要多休息，在下先告辞了。”

兄妹再度道谢，哥哥将商子然送出门外，目送山庄中人远去才重新进了莫皎皎的房间。

线索又一次中断了，这个陈擘还真是难以找寻。

又住了几日，他们确认鹿溪山庄再也找不出任何可以追查陈擘下落的信息，便决定以“身体基本康复需尽快归家以告父母”为由辞行。

经过连日来的修养，病容憔悴的王蔓馨开始褪去病色，虽然说话做事还是娴静温柔，但整个人开始焕发出这个年纪应有的生机。

她带着自己做的一盘糕点，来到商子然的房间门口，从敞开的房门看到他正坐在桌边查看掌中的什么东西。

莫皎皎轻敲房门，有些羞涩地问：“商公子，我可以进来么？”

商子然放下手中之物，转动轮椅迎了过来，“王小姐请进。”

莫皎皎将手中瓷盘放在桌上，温婉笑道：“这些日子承蒙公子照顾，蔓馨感激不尽却无以为报，特意做了道家乡糕点，还请公子不要嫌弃。”

商子然低头一看，雪白的瓷盘中摆着六块做工精致的点心，形如盛开的荷花，粉红花瓣簇拥着嫩黄花蕊，甜香扑鼻。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造型精美的糕点，在莫皎皎期待的眼神中捻起一块放在嘴边轻咬，酥松香甜，内里的山楂馅料酸甜可口，不由将一整块儿点心吃了个干净。

“王小姐真是巧手，在下今日有口福了。”商子然的眼角眉梢荡开笑意，如一波波水纹推开，让人沉醉其中。

见他对荷花酥颇为赞赏，莫皎皎笑靥如花道：“公子喜欢便好。商公子，蔓馨和兄长离家已久……”她刚想说出辞别的话，眼角却瞟见桌上放着的碧绿之物，心底暗暗震惊，要出口的话也转了弯，“……却从未见过有一个地方如鹿溪山这样宁静平和，真是让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