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叩叩叩。
安凌和小满都是一愣,那是一阵敲门声,从燕计酒馆的大门传来。
二人迅速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样的想法:这么晚了,会是谁来了?
安凌屏住了呼吸——
她的内力修为不低,一般来说身遭几丈的呼吸声她都能听见,如果再远一些的话如果屏息凝神也可以听见。
——所以此刻,她可以清楚地听见门外叩门的人幽远深长的呼吸声。
那呼吸声其实极低,如果不是夜深人静之时,安凌根本不可能听见。
而且这呼吸声低沉而有力,是只有内功深厚的人才有可能发出的。
安凌心里不禁一沉,无数念头闪电般交替略过心头。
怔了半晌,她猛地回身看着小满,脸上的神色异常的严肃,透着一股如临大敌的紧张:“小满。”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
小满怔怔地望着她:“你……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
安凌眉头拧成一团,不容分说地拒绝道:“我刚刚跟你说过,在这里好好待着,哪里也不要去。”
她快速地望了一眼大门,非常认真地说:“你若是乱跑,就别指望我教你那二指夹匕首的功夫了。”
吱哑一声,门被轻轻带上,将不知所措的少年关在了后面。
前厅一片昏暗,黑黢黢的桌椅乍看之下仿佛暗黑森林里的野兽一般,它们静静地矗立着,等待着,好似下一瞬就可以从黑暗中猛扑出来,给人一个措手不及。
安凌快步穿过这暗黑丛林,一边走一边默问:会是他来了吗?
从内室到大门大概十几步的路,每走一步,门口那人的呼吸声都增大一分,安凌的心脏越跳越快,她暗暗扣下了几枚随身携带的喂了毒的银针,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待到门口,那人的呼吸声已经清晰可闻,绵长而有力的呼吸让安凌想起了潜藏暗流的波涛。
她将手搭在门闩上,屏住了呼吸。
时间仿佛暂停了一瞬,在那短暂的空档,安凌没由来地冒出一个奇怪念头:
要是一切都终结在今晚,我就不用去做那件亏心事了。
吱哑——大门霍然被打开。
一股深夜的凉意瞬间倒灌进来,带起的风将安凌鬓间的碎发轻轻吹起。她慢慢抬起眼——
门口那人看上去四十来岁,他脸部线条钝感十足,让人乍看之下会错以为是个温和的人,可他锐利而冷冽的目光却透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黑色的夜行服下,他干练精瘦的身子笔挺立着,清冷的月光洒在身后,来人的脸庞隐在一片阴影中。
安凌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确实是她想象中的访客。只不过,他来得比预计中早了一些。
“陈伯。”安凌微微颔首。
陈伯也略一点头:“安娘子。”
陈伯身量并不高,但他看人的目光却永远自带俯视的角度,好像能一眼看到对方心底。
安凌平时总是避着他的视线。不过此刻,她迎着陈伯冷冽的目光,平静地问:“陈伯,怎么来得这样早?”
陈伯便是哈其赤提到的要从南边回来的线人。当时听哈其赤之意是他要再过一段才会回来,可是没想到他今晚就出现了。
此时安凌站在门槛内正中央,她就这么定定地立着,并没有侧身让陈伯里进的意思。
陈伯看着清辉下掌柜娘子苍白的面颊,问道:“怎么,酒馆里今晚说话不方便?”
安凌微微一笑:“楚秋走了之后,我一直力不从心,于是就新招了个跑堂。”
安凌深知陈伯的内力远在她之上,所以既然她能够在内室听到陈伯的呼吸,那么陈伯不仅能听到她和小满的呼吸,而且说不定将他二人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时陈伯故意发问,便是要安凌主动把情况讲出来。
果然,听了安凌的解释,陈伯略一点头,也不追问,不露喜怒地说道:“既是如此,那我们就去外面叙话。”
说完,陈伯转身快步地向如墨的夜色中走去。
安凌迅速地往屋内小满房间的方向瞟了一眼,轻轻掩上门,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陈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