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

“大姐头，救命。”

纪一尘很无语地甩开他，然而小混混比狗皮膏药还黏，其他几个赏金猎人见状也陆续蹲在纪一尘身后。

从他们跑过来的方向看过去，一团白雾在空中悄然弥散。

白雾凝聚成有形的触手，缠住跑得最慢那人的一只脚，白雾缠绕的地方，混混脚上的皮肤骤然萎缩，“啊——”，他被绊倒在地，发出凄厉的惨叫，额头密集的汗珠从眉骨直接滴落在地，无论怎样用尽全身的力气朝前爬行，他始终未能挪动半毫，相反，他的手掌因为死死扣住地面，在触手的反向拖拽下，在地面留下了一道深刻的血印。

不一会儿，白雾笼罩了他整个身躯，那只更白的触手尖端猛然扎向混混胸腔，像贪婪的吸血鬼吃干抹净，发出用吸管吸食即将空杯的饮料罐声，混混的声音再次尖锐，他在白雾中不停地扭动挣扎，可没过几秒就渐渐平息，然后彻底没了动静。

街巷里，紧张蔓延，寂静得简直高深莫测。

一秒，两秒……五秒。

白雾中猛然甩出一具灰仆仆的干尸，精准地抛落到纪一尘跟前。

混混们全部聚拢在她身后，纪一尘闻到了一股带着氨味的恐惧。

“我只是个仿生人偶，对付不了异形生物。”纪一尘低声冲他们说，“你们全部围在这里只会让它的目标更集中，干嘛不直接逃跑。”

“大、大姐头，没有其他路了。”

纪一尘迅速探查四周，薄薄的白雾已然笼罩了整个街巷，拐角处和尽头处的路口犹如一堵白墙，他们的出入之地彻底被堵死。

史莱姆剧烈颤抖，但还是不愿拖累纪一尘：“小姐，把我放下吧，它的目标是我。”

赏金猎人们听闻，纷纷后撤一步，但又不至于撤得太远，他们想离纪一尘近一些，更想离她怀里的史莱姆远一些。

其中一人嚷道：“史莱姆！都是你的错，看看你引来了什么鬼东西？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赶紧自己送上门去，要死自己死，不要拖我们下水。”

其余人等纷纷应和。

“就是！就是！牺牲一个，拯救十个，你得有点奉献精神！”

“奉献你个头，这堆恶心的触手就是它惹来的，它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背？”

“我不想死呜呜呜，我已经没有钱重新再去找一具义体下载了……”

“我也好久没有云端备份了，要是这具身体死了，我就要从两年前重新活一遍，我才刚刚加入你们一年，你们是我的好兄弟，我会把你们全部忘记的……”

白雾在进一步聚缩，寒意在他们身边陡然攀升。

突然，白雾里伸出无数只触手，在混混们的一堆惨叫中欢快地摆动，眼前的景象仿佛是海底世界的乌贼在狂饮，触手们一瓶接一瓶地吸食饮料，每一罐空杯抽干，都会有新的一具干尸抛到纪一尘跟前。

那个喊“大姐头”的混混最后又呼唤了她一声，纪一尘想抓住他的胳膊，可是触手比她更快地将他吸走，并还给她一只干枯的废手，纪一尘条件反射般抓住枯骨，又惊悚地扔在原地。

白雾将她和仅剩的史莱姆彻底笼罩，纪一尘看不清其他人在哪，也不确定他们是否还活着，仿生义眼只能夜视，但却无法穿透白雾。她强行安慰自己，她只是一个由金属和各种生物材料制成的仿生人，口感肯定不算太好，触手怪未必吸得动。

史莱姆想从她怀里挣脱出去，却被纪一尘抱得死死：“他们不会真的死掉，只要从云端把记忆下载到新的人格芯片，他们还可以继续活下去，但是你不行！你会死的！彻彻底底地死掉你知道吗！”

“这就是生存法则，它是捕食者，我是猎物。我已经活了十年了，也许对于一只可以活上好几百年的史莱姆而言还是个孩子，但是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反正我已经没有其他的亲人了，伪装成人类是我迫不得已的选择，我是不可能融入人类社会的，人类也不会接纳我这样的异形生物，我不需要永远活下去……”

说话间，无数条闪着银白和黑金光泽的触手紧紧包围了他们，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从纪一尘后背伸出的触手尖端猛地扎向了史莱姆。

仿佛风在耳边割开了一道伤口。

“扑哧扑哧”，史莱姆像被扎破洞的水球，绿色的黏液瞬间流泻一地，大部分被触手像海绵一样吸走，少数从她指缝中溢出去，滴落在地，又马上被贪婪的触手舔舐干净。

史莱姆就这样彻底消失不见了，就像曾经替她遮挡过信号的雨衣。

纪一尘闭上眼，任凭触手缠满自己，用无数只眼睛探究自己。

她感觉到触手外皮上包裹着层层叠叠的鳞片，鳞片反射出黑色金属质地的光泽，在某些角度上会呈现出些许金黄，但更多的是覆盖在鳞片上的白色吸盘，吸盘仿佛一朵朵的白色小蘑菇，密密麻麻排布着，只是这些“蘑菇”并不柔软，相反，它们坚硬得可以睥睨白色战甲，紧挨着纪一尘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