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杨安仁！”

白桐大喊着惊醒，后背胸口吃痛无法直起身。再一看周遭，这是又回到了前一日。

白桐平复心绪，之前她便疑心，若有人想杀她，为何定要选在今日？而今日与往日的唯一的不同，不就是杨安仁他回来了吗？

而那一回，杨安仁见她，表现也极为不自然。明明是初次相识，府中虽女眷少，但白桐向来打扮素淡和丫鬟无异。为何一见便知她身份？

他虽一再说并无杀意，谁知是不是信口雌黄？他若心中无鬼，为何不让她看那一册手札？也是极有可能后来追出来杀她。

白桐也知她的怀疑毫无依据，可脑中似乎一直萦绕着个声音催促她：杀了他！就是他害死信哥儿、害死你！只要杀了他，一切就解决了！即使不是他杀的你，信哥儿也必定是因他而死，为信哥儿报仇没有什么不对。

白桐抓住头发，即使想想都觉得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她被这心思吓得心惊肉跳。但恐惧始终无法压过怒火，那些曾经流过，却再也流不出的眼泪似乎化为刀剑，只有扎进杨安仁的身躯，她才能感到快慰。

这回儿，就听那丫鬟隔着窗说道：“姨娘怎么还不梳妆，一会儿迟了，莫怪夫人训斥。”

白桐忙应道：“麻烦姑娘稍等片刻。”

梳洗打扮后，她鬼使神差般从香厨中取出来那装有毒香粉青瓷盒。

如果说上一次白桐学到了什么，便是单打独斗她根本无法动杨安仁丝毫。

到了花厅，白桐见礼坐下，周围人谈笑恍若未闻，眼睛只盯着墙边香炉发怔。

是了，她可以去书阁等着杨安仁，她还记得案几上也有香炉，她只需悄悄把那香粉投进香炉，是不是杨安仁就能感受到那一夜她的痛苦？

她也可以埋伏好，准备一把小刀偷袭他。不行，杨安仁武艺高强，她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下毒稳妥。

这看起来并不难，想一想竟比卑微活得这十年简单得多，白桐不由自主地竟真站起身来。

“你若觉得不适，便回去休息吧”

王夫人嫌弃的声音打断了她，想来是她苍白得可怕的脸色惹了她不快。

白桐一惊，身上不由发颤。便诺诺地应道，脚步漂浮地走出花厅。一句话就把她魂都吓飞，她有什么胆子去杀杨安仁？

白桐觉得自己疯了，被这念头裹挟住无法自拔。她强迫自己镇定，隐藏在兵书的密语尚未解开，无论如何还是先去书阁吧。

这次因为已看完了信哥儿留下那版，凭着记忆，白桐依稀找出了不同，每解出一句，她心就揪起一分，越解越害怕，这耸人听闻的机密被她知晓，真是死一千遍都不为奇。而这个秘密一直掌握在信哥儿和她手中，杨安仁怎么放过他们？难不成当年信哥儿受伤也并不是意外？所以杨安仁才不让她看那手札？

此时日头一开始转向西边，白桐知道杨安仁就要来了，双手微颤点起了书案上的香炉。香粉不能放得太早，若是杨安仁还没到就燃尽，岂不是白费功夫。

所以要等到她听见脚步声，再将那香粉倒入。她找个理由逃出去，也不会中毒太深，即使逃不了，和他同归于尽也无妨。

白桐手中紧握香盒，心跳如鼓，声音大得她险些没有听到楼下开门声。但脚步声传来，她已全然没有什么计较，似乎完全是靠本能，迅速将香粉倒了进去。

刚一回身便迎上了刚刚迈进屋的杨安仁。尽管白桐此时心中张皇，也注意到了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弟妹不准备去宴席吗？躲在这书阁何事啊？”杨安仁刚刚问出口，便觉得有些恍惚，为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桐急于逃开，却不知为何两腿如灌铅般抬不起，而喉咙也似被什么堵住，想说：“不打扰侯爷，妾身告退。”却怎么也没说不出来。

她整个人被紧压和摺皱，一时间，被扼杀时的窒息、毒死的痛楚、溺水的惊惧和刺穿的撕裂竟一起涌了上来。唯一清明的是嗅觉，空气中已有了二苏旧局那淡淡的玉髓凉意。

白桐做了她唯一能做的动作，抬手打翻了案几上的香炉。

杨安仁见她形容憔悴，举止异样，正想问她怎么回事。却见她含泪厉声问道：“杨安仁！你告诉我，当年在萧家堡，信哥儿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白桐问完，好像忽然放松下来，靠着案几慢慢平息心跳和呼吸。

这回轮到杨安仁心中如惊涛骇浪翻涌不止，这些年自诩光明磊落，唯有此事难以启齿。

要他怎样说得出：“我不记得。”

永安六年冬月十四，他与表兄赵宁德已在靖江对面的萧家堡被围困三日。他们二人本是率领三千精兵追击索林败部，谁想竟中了埋伏，只得撤退进萧家堡。而这里经索林人几番洗劫，无人居住，几日下来粮草已尽断，水源也被围城的索林人破坏。夜里，他本已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计划凌晨突围，在碉堡里埋好炸药，如果突围不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