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元宵节后,正式开学。
二轮复习正式拉开序幕,作业压力只增不减。边柏远整日忙着在班级和北华预备班之间连轴跑,最后得了重感。
他不愿意请假耽误课程,只同意在校医务室打点滴,攥着笔的右手却是一刻也不肯放松。
出了边柏远这档子事儿,北华预备班的全体学生被老田叫去开会,给边神上供补品和试卷的重任自然落到了我头上。
“来,看看今日贡品。番茄虾滑煲,辣椒炒肉,蚝油生菜。”我献宝似地把所有饭菜都推到了边柏远的面前,又贴心地盛好饭递给他。
“给,这是你上次问的那道嵌套函数的题目。”他把我的数学资料还给我,我抬手接过,发现他拿了张草稿纸仔细地写好了全部过程,又把解题思路详细标注在旁边。
我看得入神,没注意校医推门进来,只听见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叹息声,不免被吓得一惊。
“你这个小同学,都说了要多休息,还让同学送卷子过来,真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校医是一位年岁稍长的老伯,看着慈祥又可亲。
老伯走过来替边柏远换点滴,又不停地数落道:“学习是重要,但也没必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又是低血糖,又是睡眠不足导致的心慌心悸,到时候还没等上考场,整个人都只剩下半条命了……”
边柏远抬眼冲老伯疲惫地笑:“也就三四个月了,熬熬就过去了。”
“哼,再熬再熬人都熬没了,小同学,你也劝劝你的朋友啊,别让他总是这么拼命……”老伯换好点滴,搬过凳子来跟我们搭话。
我不知该该接些什么,只是又往边柏远的碗里承了满满当当的一碗饭,说:“多吃饭,多睡觉。”
“好。”他应着声,又侧过头重重地咳嗽了几声。还没等咳嗽完,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是裹着寒风跑进来的路晨。
“远子,你没事吧……”
他不由分说地把咳嗽的边柏远抱进怀里,吓得边柏远咳嗽得更厉害了。迟来的张思渊把路晨拉开,又骂道:“你这一抱下去,没病的人也得给你勒出毛病来。”
慧慧和乐乐提了一袋水果和一大壶冰糖雪梨进来,连声责骂边柏远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人都躺在医务室了还不忘记刷题。
老伯见撑腰的人多了,于是拉着我们一起劝边柏远多休息休息。吵吵闹闹半个小时,众人才不舍离开,让边柏远午休。
回去路上,慧慧把下巴缩进了围巾里,闷声说道:“就他这个学习劲儿,我还真怕他哪天直接伏案猝死。累得嘴唇一点儿血色都没有了,他那个极品老爸也不管管。”
“他都病成这样了,边叔叔也不管吗?”我有些吃惊,更多的则是愤怒。
“何止啊,我看他的老爸是疯掉了。说什么现在教室里天天开空调,在太暖和的环境里学习会让他的脑子不清醒,今早出门的时候把他身上穿的毛衣都给扒掉了。”慧慧和边柏远是邻居,每天早上结伴一起上学,总是能对边柏远的家庭情况了如指掌。
听到这里,众人咋舌。
心下一时五味杂陈,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这口怒气一直郁结到放了学,我让罗女士给骆阿姨发微信说明边柏远的事情,罗女士刚发完微信,就突兀说道:“清袅啊,你那个在清川市住的大舅妈被诊断为癌症晚期了……”
罗女士四十刚半的年龄,却早已经历了大大小小的人世离别,自诩是百毒不侵,只将这则消息轻飘飘地道出。我却不然,只感觉胸口突然沉闷,令人喘不过气来。
童年经历使然,让我始终无法在血缘亲情面前做到冷漠旁观。
“那他们家可怎么办呐……”
大舅妈已经是年愈花甲,和刚刚二婚的儿子同居一屋,心里却常年挂着前儿媳所出的大孙子,甚至在春节的时候,还高兴地和我探讨即将中考的大孙子该填报哪所高中。
“依我看呐,还是清川一中最好,离家里近,到时候,我可以天天给他送饭……”
饭没送成,送来了死不瞑目的尸骨未寒。
罗女士代表我们家出席了大舅妈的葬礼,我因为学业原因没赶上见她的最后一面,走进殡仪馆,只看见了火化场燃起一缕青烟。
随后,大舅妈一生的颠沛流离便落户在了一方巴掌大的骨灰盒里。
赶来吊唁的亲人沉着脸进,咽着哭声出。年幼的小孙子不懂事,只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觉得高兴,于是又笑又闹,拉着哥哥要唱儿歌。
哥哥抱着骨灰盒,唱着支离破碎的歌,像是被抽了魂似地呆呆站着。
“哥哥,笑一个,笑一个。”弟弟跑过来扯哥哥的嘴角,刚捧上哥哥的脸颊,一行清泪就不请自来。
第一次,我觉得死亡离我如此之近。
罗女士穿着黑色长裙有条不紊地帮忙处理后事,看见魂不守舍的我,只是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