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深
个婆子扶着,叮嘱千万把她送到家再回,看着一行人离了大门首才放心。
周彦邦身上有酒气,苏锦嫌恶,尤其是颜端仪在的情形,她是一个有孕之人。宽衣、挽袖、洗手、倒茶一应都是下人服侍,苏锦只是坐着不动,看着丫头们忙活。
忙完这些过场,下人们悉数退去,两个人空空的坐了许久。扑腾的锦鲤,噼啪的银烛,外头弥漫的风雪。珠帘摇晃,沉香袭人。太尴尬了,苏锦埋头自家的针线,小笸箩里随手拿的,不知做的甚东西。
衣领颔首处,粉白的脖颈低垂,米粒大的珊瑚耳坠,月白的裙衫,她惯常的打扮。炕沿儿上默默的坐着,不说话时贞静贤淑。她早不似往日拉住了说个没完,他也不像初成亲时,成日里下了朝就是寻她。彼此间没有了倾诉,没了分享的欲望,他们早就相隔万里。
周彦邦等不到回声,遂拿起桌上的书。
‘自天祐之,吉无不利’
‘心同流水,身比闲云’
‘故交在天末,心知复千里’
看到此处周彦邦敏感的神经被触动,‘啪嗒’扔了书。苏锦立刻站了起来,那是她父亲的书,由不得他摔打,太不尊重!
“宝茗宝芷,你们两个送爷去姨娘屋里,一个挑灯一个撑伞。”
“去哪位姨娘处?施姨娘、胡姨娘还是高姨娘?”宝茗发问,这倒难住苏锦,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摆摆手说:“随便吧,或者叫她们谁来接走,随意,都行。”
周彦邦就恨她的不在意!我是个什么,是个物件,是个腌臜的垃圾?
登时火冒三丈,大爷脾气上来,把宝茗推了多远:“苏锦,我就这么让你恶心吗?做丈夫的在你眼中算个什么,想打发就打发,说撂脸就撂脸,咬死了不开口,今儿非治治你这脾气!”
大手一钳,拉着就往床榻走,他那力气拽她像逮住小鸡仔,像把锁子死死的扣住她。
苏锦毫无招架之力,又哪里肯,于是破口大骂:“哪里吃醉了酒,跑到我这里撒野。既如了愿,和心爱之人厮守,又跑到我这里作甚。我不是粉头,不是你姨娘,不会投怀送抱,更不会捧着你供着你哄着你。我这悍妇泼货早该打发了,周彦邦你休想!”
知道她激将,知道她气极,可怎就咬住橛子不松口,一点儿也不回头,如此的倔!
“你的故交你的心都在别人身上,还是想逼我休了你,和你那好哥哥厮守才是真!还我休想,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不能想?”
“混蛋,周彦邦,你混蛋。我有没有好哥哥远在天边都在你口中,可你呢,你的心上之人、爱慕之人就在眼前,就在那屋里等你盼你。做下这苟且之事的人是你不是我,你没资格指责我。”
这是怎么了,为何他们一开口就是争吵,好像时光又回到刚认识时。苏锦哭了,她这一哭他心就软了,缓缓的松了手,长长的叹了气。对她,他有着少有的挫败感。
“咱们能不能不吵,好好说说话,行吗?不过是个姨娘,总在嘴上念叨,就过不去了吗?”
“行什么?不行!不过是多个姨娘?周大人说的轻巧,你自然春风得意,升官发财娶小老婆。可你知不知道我姑母时日无多,命不久矣,她要死了!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还有心同你温存、陪你说话!姑母为何病重?你当然不知,因为她愧疚,因为她羞愤,因为她觉得对不起我,她眼中口中为人持重,正人君子的侄女婿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她已经请期的女儿搞到一起!”
“她都知道羞耻,你们却坦然快活,人都有羞耻之心,而你们荡然无存!能过去吗?你做下这没脸之事,却摁头要我过去?过不去,过不去,永远都过不去!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要说的那日早已说尽。周大人恭喜你,你赢了。既然你我都身不由己,你又不肯不敢休我,那各守本分就好!”
“爷、夫人,都是盼儿不好,家主失和。盼儿该死,可盼儿是真心爱慕呀!”
谁也不知她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就出现在眼前?泣涕涟涟,跪着哀求,一副可怜相在这时分明火上浇油!
“跪什么,起来!”
果然,好一通大发雷霆,周彦邦再一次被揭了丑,面子里子输尽,赌气去了高盼儿处。
“爷……”
“滚!”
迎头遇到挺肚的胡氏,话未说完,被硬生生顶了回去。贼强人,可是狗生气咬猪腿,自家又成了出气筒!高盼儿挽着周彦邦回眸挑眉讥讽,得意的样子胡氏恨不得吃了她。又想起周彦邦生辰那日她故意使诈,恨意油然而生。第二次,这是第二次,且等着,且等着,犯到老娘手上,心肠肚肺给你挖出来,把你剥个干净!